北宋大法官 第1174節
在外事方面,大庭長都能迫使政事堂讓步,他支持稅務司,那還不是分分鐘的事,他們又能怎么樣。 但他們暫時還不清楚,文彥博其實是因為儒家思想,才對此讓步的,而不是迫于張斐的威權。 毋庸置疑,文彥博心里很是不爽。 立法院內。 “司馬君實,五個庭長,就有這么難嗎?” 文彥博沖著司馬光是吹胡子瞪眼。 按照設計,他們是可以制衡大庭長的,只因人手空缺,導致張斐一人說了算。 司馬光拱手道:“還望文公見諒,這地方上的庭長,都還沒有許多空缺,更別說這二級皇庭的庭長,如果要安排的話,至少得將范純仁他們給調回來,可是地方上怎么辦?!?/br> “你……” 文彥博咬著后牙槽道:“你真是冥頑不靈啊?!?/br> 跟司馬光合作,真的會急死去。 “呵呵!” 富弼眼看文彥博要發作了,趕緊出來打個圓場:“行了,行了,事已至此,你就別將氣撒在君實頭上?!?/br> 文彥博惱怒道:“我是真沒有想到,那臭小子竟然想著拿老夫來立威,這真是豈有此理?!?/br> 司馬光一怔,皺眉問道:“文公認為這是一個陰謀?” 文彥博哼道:“我看這十有八九是官家與張三商量好的,我之前決定派人過去,也就是要調查此事,看看他們這葫蘆里面賣得是什么藥?!?/br> 司馬光擔憂道:“也就是說,他們在謀劃出兵西夏?!?/br> 富弼擺擺手,“光憑這一點,其實還不足以證明要出兵西夏,可能是想著借此削弱西夏吧?!?/br> 文彥博道:“如果只是為了削弱西夏,官家為何要隱藏這意圖,這我們是不會反對的?!?/br> 富弼點點頭。 這說曹cao,曹cao到。 官員突然來通報,大庭長求見。 三人均感十分詫異。 不一會兒,就見張斐走了進來。 “文公和司馬學士也在,張三……” “免了!” 文彥博一抬手,“老夫可承受不起??!若是大庭長有需要,老夫與司馬尚書可以先回避?!?/br> “不敢,不敢?!?/br> 張斐道:“正好二位都在,我們可以一起商量商量?!?/br> 又有什么事?司馬光聽得頭都是大的,你就不能歇會嗎? 富弼也覺非常好奇,道:“大庭長請坐?!?/br> “多謝?!?/br> 待張斐坐下之后,富弼非??蜌獾貑柕溃骸安恢笸ラL造訪立法院,是有何事?” 張斐道:“還是因為熙州一事,我在巡察熙州時,不僅僅是呂庭長他們,就連王宣撫使也向我提及過,就是關于熙州百姓身份的問題?!?/br> “ 身份?” “對?!?/br> 張斐道:“他們現在拿得是熙州臨時戶籍,就還不是我大宋戶籍,如果他們要進入中原,就還得去警署申請遷徙。這種情況,導致皇庭在審理一些案件的時候,有些不知所措?!?/br> 司馬光突然道:“熙州不是有很多吐蕃族、黨項族嗎?” 張斐點點頭道:“也正是因為如此,導致當地的戶籍變得非常麻煩,如果熙州是封閉的,就沒有必要發臨時戶籍,但是熙州完全是對外開放的?!?/br> 富弼微微皺眉,又看了眼文彥博、司馬光,見他們也是面露難色,這熙州從某種意義上是打破了榷場制,這外來人太多,戶籍確實不太好cao作。 “不知大庭長有何看法?”富弼問道。 張斐道:“我是這么考慮的,正好王宣撫使打算在當地征收住稅,目前擁有臨時戶籍的,可全部換成我大宋戶籍。 而未擁有臨時戶籍的,只要連續在熙州居住五年,并且繳納五年的住稅,亦或者立下戰功,便給予我大宋戶籍?!?/br> “這不行?!?/br> 文彥博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他們只是樂于在熙州做買賣,而并不是忠于我大宋,而且,你能保證那里面就沒有敵國的細作嗎?” 司馬光也點點頭道:“當年唐太宗就犯過這錯誤,將胡人引入中原,結果釀成大禍,我們可不能再犯這種錯誤?!?/br> 他們在這種事上面是更加保守。 張斐道:“熙州一定有很多細作,這一點王宣撫使自己也承認,但是我與安全司的負責人談過,他們是有把握,將這些細作都給揪出來,哪怕他們已經獲得我大宋戶籍?!?/br> 富弼稍稍點頭。 稅務司的強大,使得他們都不敢質疑這一點,現在確實能夠做到精準打擊。 張斐又道:“至于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如果文公、司馬學士去過熙州,就不會這么說,因為他們待在熙州,不完全是出于生計考慮,更多是對公檢法的認同,否則的話,他們可以加入西夏或者唃廝啰,而不會協助我軍,與唃廝啰作戰。而且,如果不給他們身份,他們反而不會忠心于我大宋。 而我們又不能從中原遷徙農夫過去,因為那邊并沒有太多肥沃的土地,而且現有的土地也都已經被人占了,我們需要依靠他們去防衛熙河地區,如果沒有身份,他們又以什么理由去保護熙州。 事實上,已經有不少吐蕃族、黨項族加入了皇家警察?!?/br> 富弼兀自是思忖不語。 這確實是一個很棘手的問題。 文彥博卻道:“如果我們不答應這么做,大庭長會怎么辦?” 張斐道:“不瞞文公,這事其實已經變得非常迫切,到時一定會有人針對此事上訴,也一定會鬧到最高皇庭來,而如這種事,我當然會征求諸位的建議,也會以諸位的建議為主?!?/br> 言下之意,雖然戶籍一事,是屬于國家政策,但如果有人上訴到皇庭,那我就能夠干預,到時還得在朝中引發討論,就不如咱們現在商量清楚。 文彥博卻覺得這話里帶刺,道:“大庭長可是在暗示,關于西夏商人一事,我們未有與你商量?!?/br> “當然不是?!?/br> 張斐趕忙否認,但旋即又道:“但我認為,我們之間應該多多商量,也能夠避免誤會?!?/br> “大庭長言之有理?!?/br> 富弼點點頭道:“但這茲事體大,我們還得慎重考慮考慮,到時還得稟報官家?!?/br> 張斐點點頭道:“我今日也只是來跟諸位商量此事的?!?/br> 這張斐走后,富弼道:“或許我們猜得不錯,關于西夏商人一事,并非那么簡單啊?!?/br> 司馬光擔憂道:“那可怎么辦?” 富弼嘆道:“在臨時法中,并沒有明確的條例規定,如果真的鬧到最高皇庭去,即便張三跟我們商量,也都將會迫使朝廷對此立法,如果真到那一步,那我們其實并無太多的選擇?!?/br> 文彥博點點頭道:“如果就他的建議,進行立法的話,那就是在為對外擴張做準備啊?!?/br> …… 而那邊張斐在跟富弼他們商量之后,又馬不停蹄地趕去找王安石。 雖然皇庭是可以憑借百姓的訴訟,進行介入,但也只是形成一股意見,到底還得看政治決定,這也必須獲得朝中大臣的一些支持。 而王安石得知此事后,也是更加篤定心中所想,你們這是要搞事??! “看來你這一趟收獲不小??!”王安石試探性地問道。 張斐笑道:“這是吸取上回的教訓,去年巡察一圈,我說沒事,大家都不相信,這回我是特地找些事來匯報,以免大家又說我出工不出力啊?!?/br> “是嗎?” 王安石微微一笑,又道:“不過你才剛剛上任,就顯得咄咄逼人,就不怕引發其他官員的反感嗎?” 張斐道:“相比起反感,我更怕被人忽視?!?/br> 王安石哈哈一笑,“這可不像是以前的你?!?/br> 張斐道:“以前的我也不是大庭長?!?/br> 王安石點點頭,又道:“關于戶籍一事,我肯定是支持你的,但是我估摸著,朝中還是反對者居多,你得先去說服文公他們?!?/br> 張斐道:“我已經跟他們商量過了?!?/br> 王安石道:“那他們怎么說?” 張斐道:“說是要考慮一下,但我也有暗示過他們,如果他們有所擔心的話,這事可以讓我們最高皇庭來當這出頭鳥?!?/br> 王安石好奇道:“你怎么做?” 張斐道:“如果熙州百姓對此進行上訴,那我就可以通過判決,來迫使朝廷對此進行立法,因為目前來臨時法中,對于這方面的規定,是非常模糊的,甚至可以說沒有,這樣我就可以根據這一具體情況,要求立法院進行立法?!?/br> 王安石道:“他們會答應嗎?” 張斐道:“這種事不能說出來,一旦說出來,他們就不好反對,因為一旦他們反對,那熙河可能會出問題,這時候王學士也可在朝中給予他們壓力?!?/br> 王安石點點頭道:“我明白了?!?/br> 他肯定是支持的,可是他的政績,他當然是希望熙河更好,而且消滅西夏,也是他政治理想,張斐要搞事,他是非常樂于見到。 …… 皇宮。 “哈哈!” 趙頊開心地笑道:“想不到這最高皇庭,連桌椅都沒有擺放,竟然就將政事堂的政令給攔了下來?!?/br> 張斐忙道:“陛下過獎了,其實我只是用文公的手段,迫使文公做出讓步,跟大庭長權力其實并無太多關系?!?/br> 趙頊道:“如今朝中都在議論你這大庭長的權威,而沒有議論那西夏太后?!?/br> 張斐笑道:“那是因為我還沒有開始宣傳?!?/br> 趙頊問道:“那你打算何時進行宣傳?” 張斐道:“文公不是派人去調查此事,如果由他們派出去的人來宣傳此事,那更是事半功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