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1074節
“有些類似,但并不完全一樣,到底河中府的情況和京城的情況不太一樣?!?/br> 張斐道:“不過還請司馬學士放心,我的這份法案,是不會傷及任何的人利益,同時是能夠保障君主、國家,以及百姓的利益?!?/br> 司馬光聽得一驚道:“有這么厲害嗎?” 張斐笑道:“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我也不敢直接上報,畢竟富公可不會看在我的面子,讓我的法案通過的。 要是司馬學士想知道的話,我愿意告之?!?/br> “少在這里假惺惺?!?/br> 司馬光道:“你小子就是知道我不會問,你才這么說的?!?/br> 其實他問一問,也并不違反規矩,只是他心里非常清楚,張斐的法案,那肯定是充滿爭議,一定非常創新,那他肯定會發出質疑,只要他提出質疑,那就是在干預檢察院的事務,結果就是破壞規矩。 而對于這份法案,檢察院方面是嚴格保密,一絲風都沒有透出來。 弄得大家是心癢難耐。 如今這上上下下,全都在盯著檢察院。 拋開一切不說,稅法是肯定比什么賑濟政策威力更大??! 好在,災情緊迫,張斐也不敢去吊人胃口,在馬小義他們離開的第二天,檢察院方面就正式立法院提交了這份法案。 一眾官員是聞風而至。 “倉庫稅?” 一看這份法案,頓時人人都傻眼了。 完全是在他們的意料之外,就是連一點邊都沒有挨到。 富弼點點頭道:“我也感到很意外,檢察院的這份法案主要是針對倉庫里面的存糧進行征稅?!?/br> 說罷,他便先將法案交給迫不及待的文彥博。 劉述呆愣道:“這怎么征?” 富弼道:“以秋初為限,每戶五百石糧食起征,分為三檔,五百石到一千石,征收一成稅的,一千石到兩千石,征收三成的稅,兩千石以上,則征收五成的稅。 假設在秋初時,你的倉庫里面還屯有三千石糧食,其中五百石是征一成,也就是五十石,其中一千石征收三成,也就是三百石,剩余一千石,則是征收五成,也就是五百石,共計九百石糧食?!?/br> 一眾官員無不倒抽一口涼氣。 這等于是征三分之一的稅,而且是無限趨近于百分之五十。 自古以來,就沒有這么重的糧食稅。 “他他憑什么這么做?”一個官員很是激動道。 富弼道:“但同時免除出售糧食的商稅,也就是說,將來糧鋪賣多少糧食出去,都不計稅?!?/br> “全全免嗎?” “是的,全免?!?/br> 眾人又是面面相覷。 這是打一棒子,給一棗子??! 劉述道:“那農稅呢?” 富弼道:“農稅不變?!?/br> 呂公著突然道:“他這是希望借此法案,迫使地主將糧食投放到市集上去,而不是放在倉庫里面?!?/br> 富弼點點頭道:“正是如此,只要你將糧食賣出去,你就不用交稅,但如果你將糧食囤放在倉庫里面的話,就要面臨非常高昂的稅?!?/br> 會玩??! 還是這小子會玩! 竟然能夠想出這么一個辦法來。 真是讓人有苦難言??! 你說他增稅吧,你都賣了,是一文錢都不要繳,你要說他減稅吧,你只要糧食往倉庫里面一放,那你就等著哭吧。 司馬光問道:“富公怎么看?” 富弼道:“我認為他這份法案是有其道理所在,目的也非常簡單,就只是為了防止某些人利用糧食囤積居奇,如果你不懷有壞心思的話,對你而言,是減稅,而非是在增稅。 在這法案中,檢察院也寫得非常清楚,正是因為有人抱怨,糧食交了農稅,又交商稅,太不公平了?!?/br> 司馬光點點頭,覺得這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來,只是鼓勵地主出售糧食,只要你將糧食賣掉,你得到的只會比之前更多,但這對于朝廷、百姓,都是有好處的。 可見張斐當時并沒有騙他。 又有一個官員問道:“那些本就免稅的糧食呢?” 富弼道:“上面沒有明確寫明免稅的糧食,但我認為里面應該并不包括免稅,因為一般的免稅,都是針對土地,而不是針對糧食?!?/br> 真是最毒珥筆心??! 其中一個官員,想著自己倉庫里面那堆積如山的糧食,只覺心絞痛,真是得是心絞痛??! 要命??! 文彥博道:“但如果這份法案通過,那肯定會引起很大的動蕩?!?/br> 不少官員連連點頭。 針對性太強了,只有權貴、官員、地主,家里的倉庫才有可能存幾千石糧食??! 富弼稍稍捋了捋胡須,“是否通過,也不是我說了算,但是這份法案確實是基于地主、商人的抱怨,上下京城物價的上漲,以及新稅法和舊稅制不合理而立,我打算召開一次會議,是否通過,則看大家的意見?!?/br> 劉述又問道:“那關于酒稅方面呢?” 文彥博道:“酒稅方面,跟河中府的情況有些類似,也是主張全面放開,同時設計浮動稅?!?/br> “浮動稅?” “就是根據每年糧食的存有量來設計酒稅,倘若糧食充盈,則減少酒稅,倘若糧食緊缺,則調高酒稅,以此引導大家釀酒?!?/br> “這怎么計算?他們能夠做得到嗎?” “要是以前的話,估計是做不到,但是如今!” 呂公著道:“如今有了稅務司,這并非是做不到的,據說河中府也曾有酒戶,偷偷釀酒,謊報稅,結果都被稅務司查出來。 因為釀酒所需的材料實在是太多了,木柴、糧食、酒曲、灶臺,等等,稅務司可以各個方面去調查。 其實這倉庫稅,也是基于稅務司的手段,要是平時,肯定也是難以征上來?!?/br> 針對這倉庫稅,革新派跟保守派,反應都差不多,兩邊都有家財萬貫的權貴和士大夫。 這倉庫稅,完全就是針對他們去的。 “這跟我可沒有關系?!?/br> 王安石向一眾官員道:“不錯,我是知道,檢察院會遞交一份法案上去,但具體內容,我并不清楚,我要是能夠主導檢察院,那就沒有這么多事?!?/br> “不知王相公會否支持?” “這我當然,是支持的,你看看那些糧商,多么可惡,官家未有將這任務交給我之前,糧價只是滿滿上漲,如今都將糧價都炒到什么地步,他們是故意與我作對,他們這是活該?!?/br> 這一番話下來,大家也不好再說什么。 因為站在王安石的立場,他沒有不支持的道理。 其實身為革新派,也應該支持。 這里面還包括革新派與保守派之間的,核心理論之爭,就是祖宗之法。 如果回到祖宗之法,那新政就要扔入垃圾桶??! 而他們中的一些新貴,也可能會被趕出朝廷的。 這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戰??! 任店。 “欺人太甚,這珥筆真是欺人太甚??!” 劉屏握拳狠狠捶在酒桌上。 “是呀!五成的倉庫稅,他怎么不去搶??!” “現在怎么辦?他這是逼著咱們賣糧食??!” “你們先別著急,還得立法會通過才能作數,朝廷不少官員都非常反對這份法案,不見得能夠通得過?!?/br> “哪怕就是通過,咱們也得跟他們爭到底,如今離秋初,還有半年光景,咱們就是不賣,看誰先死?!?/br> 要是這份法案通過了,這真是太可怕了。 必須得拼命??! 白礬樓。 毋庸置疑,也是一片罵聲。 能夠在白礬樓的吃飯的人,倉庫至少都屯著上萬石糧食。 這個倉庫稅,可真是打著他們的七寸了。 什么免商稅,這商稅才多少,這里直接征五成,真是要了親命。 我們之前是有抱怨,但也沒有讓你這么干??! 三樓。 陳懋遷聽著下面的罵咧咧,然后向一旁的樊颙道:“樊老弟,昨夜做夢沒有笑醒吧?!?/br> 樊颙忙道:“你這話什么意思?” 陳懋遷道:“這對于你們白礬樓可是好處多多,放開釀酒,免稅糧食的商稅,又鼓勵地主將糧食投入到市場上,你們酒樓是最占便宜得?!?/br> 樊颙很不好意思道:“八字都還沒有一撇,說這些為時過早,為時過早?!?/br> 心里是真樂開花了。 他兒子樊正一直在河中府那邊,他知道酒稅放開,對于酒樓會帶來多大利益,早就寫信跟他說了這些事。 白礬樓是一直盼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