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1067節
他們可是傳統的教育出來的,就沒有見過這么當官的,完全不遵守規矩。 周正點點頭道:“張檢控主要是負責打官司的,打完一場大官司,可能都要休息好幾日,但也偶爾跟我們開會,指出我們在庭上的不足,不過你們可別跟張檢控學,除非你們有張檢控的本事,能夠做到百戰百勝?!?/br> 一眾學生齊齊點頭。 快到大門前,見四下沒有什么人,許芷倩才小跑兩步,追上前來,小聲道:“張三,你難道沒有發現,今年稅務司那邊并沒有控訴任何一個官員,或者朝中權貴、外戚?!?/br> 張斐笑道:“因為稅務司只要針對他們進行調查,甭管稅務司是否掌握證據,他們都會立刻補交稅和罰金?!?/br> 許芷倩道:“是因為朝中改制的事么?” 張斐點點頭,“據說稅務司那邊已經收了幾萬貫罰金了?!?/br> 許芷倩道:“但是情節嚴重者,可是得坐牢的?!?/br> 張斐道:“他們目前還在試探,即便要逃稅,也都是算著來的,亦或者將稅嫁接給他們手下的商人,利用商人來試探稅務司的手段,今年這情況,咱們肯定是以商人為主?!?/br> 許芷倩點點頭,又問道:“但要不上庭的話,怎么防止稅務司從中動手腳?!?/br> 稅務司不是非得上庭起訴,只有情節嚴重者,要承擔刑事責任,他們才會進行起訴的,最終由皇庭判決,到底是判他坐牢,還是允許他花錢贖罪。 如果不是很嚴重,稅務司首先是開罰單,對方認得話,就不會上皇庭,但是,對方要是不認的話,也會訴諸公堂的。 張斐道:“首先,稅收關乎稅務司的政績和稅警們的賞金,他們肯定不會懈怠的。 其次,稅警也可以通過檢察院對稅務司進行起訴,很多稅警其實是沒有職務的,他們就是沖著罰金來的,換而言之,他們是時時刻刻監督著稅務司。 最后,我們檢察院、三司也都會針對稅務司進行檢察?!?/br> 說話時,他們已經來到大門外,忽見滿天灰塵是撲面而來。 “靠!” 張斐驚呼一聲,趕緊撤過身去,擋在許芷倩身前。 忽聞后面傳來一陣“嘖嘖”聲,“不愧是咱張大珥筆,都跑到皇庭來恩恩愛愛?!?/br> 許芷倩未有看清來人,趕緊往后退,神情十分緊張。 她可太珍惜這份差事,在外面,盡量跟張斐保持距離,只要有官員在場,她一定是低著頭,默默走在后面。 但是張斐對這個聲音相當熟悉,一翻白眼,回過頭去,但見剛剛下馬的曹棟棟和馬小義,很是曖昧地瞅著他們兩個。 剛剛的塵土,也是他們帶來的。 張斐心中暗怒,娘的,弄得這烏煙瘴氣,還嚇到芷倩。當即道:“我說衙內!總警司不在,你就這般胡來?!?/br> 曹棟棟一頭霧水道:“什么胡來,我可就說了一句?!?/br> 張斐揮了揮手,“我問你,這塵土怎么回事?城內的清潔,可也都是你們警署負責的,關鍵也是讓你們花錢去請人去處理,你們在搞什么?” 曹棟棟原地一蹦,怒指張斐道:“小珥筆,你莫要冤枉人??!” 張斐道:“小衙內,你別囂張,我告你就只需要一個轉身?!?/br> 說話時,大拇指往后一指。 馬小義趕忙上前來,“三哥,這回你可真是冤枉哥哥了,這根本不干咱們警署的事?!?/br> 張斐道:“那關誰的事?” “老天爺!” 馬小義手往天上一指。 張斐道:“什么意思?” 馬小義道:“兩個多月都沒有下過雨了,灰塵能不大么?” 許芷倩瞧了眼天空,道:“是呀!好像秋末以來,就沒有下過雨了?!?/br> 馬小義道:“可不是么。俺和哥哥皮糙rou厚,倒是沒啥事,小春哥那細皮嫩rou的,臉上可都干裂了,現在門都不敢出?!?/br> “這樣??!” 張斐神情稍顯尷尬。 “走走走!” 沉冤得雪的曹棟棟是氣沖沖地走了過來,抱著張斐的胳膊就往里面走,“你不是要告本衙內么,現在去,現在轉身?!?/br> “衙內,你可別激我?!?/br> 張斐笑道:“還就沒有我張大珥筆告不下來的?!?/br> 曹棟棟一怔,當即停住腳步,“你要告我啥?” 張斐笑道:“威脅檢控官啊?!?/br> 曹棟棟激動道:“你可別顛倒黑白,分明就是你在威脅本衙內?!?/br> 張斐道:“可大家只看到你擒住我的胳膊?!?/br> 曹棟棟趕緊松開來,旋即又理直氣壯道:“你去告呀!我每年可花了幾百貫,請了大珥筆,專門為我爭訟?!?/br> “這不是巧了么,大水沖了龍王廟?!?/br> 張斐打了個哈哈,又一手搭在曹棟棟肩膀上,小聲道:“我娘子在這里,就不能給我一點點面子么,是怎么做兄弟的?!?/br> 曹棟棟頓時心領神會,道:“原來是這樣,你早說,這事咱懂?!?/br> “懂就行?!?/br> 張斐咳得一聲,問道:“你們怎么來了?” 馬小義忙道:“我們是專程來找三哥喝酒的?!?/br> 張斐不禁回頭看了眼許芷倩。 許芷倩立刻道:“你去吧,我先回去了?!?/br> 說真的,張斐最近打官司,都快打吐了,也想放松一下,點點頭道:“行吧!我讓龍五先送你回去?!?/br> 送走許芷倩后,馬小義立刻道:“三哥,上我的馬,我馱你去?!?/br> “馱什么馱,這么大的塵土,走路吧,咱也不趕時間?!?/br> “哦?!?/br> “走路的話,這里離飄香樓比較近?!辈軛潡澭垌晦D道。 張斐淡淡道:“白礬樓?!?/br> “真是沒趣?!?/br> “對了!”張斐問道:“這兩個多月都不下雨,你們就不慌么?” 曹棟棟錯愕道:“慌什么?” 張斐道:“不怕發生災情嗎?” 曹棟棟道:“這有啥慌的,就是真有災,咱也沒有辦法??!” 他們家的糧食,都夠吃好些年了。 馬小義不以為意道:“這時候本就天干,就是要下雨,可能也就幾場小雨,不一定是天災?!?/br> “這倒也是?!?/br> 張斐點點頭,忽然想到,不對!根據歷史記載,熙寧年間是有一次大旱,王安石還因此被罷相,不會是今年吧。糟糕,如果真是今年的話,那皇帝豈不是尷尬了! 他猛然意識到,這情況似乎有些不對。 “三哥,你咋不走了?!?/br> 馬小義忽見張斐停住了腳步,不由得好奇道。 “沒什么,走走走!” 張斐一邊走著,一邊暗自尋思,這我要不要去跟皇帝說說,可說了又能怎么樣,小馬說得對,這天要發難,誰也阻止不了,而且萬一要沒災,皇帝估計還會怨我?畢竟皇帝這才剛剛出來主持朝政,還是等皇帝自己察覺再說吧。不過,我也得想辦法應對,可別連累我的計劃,一塊遭殃。 此時,趙頊正在忙于朝政,此番改制,可是他親自主持,不像以前,都是王安石、司馬光等人在干活,他就只管聽取意見或者結果,根本就沒有關注天氣方面的問題,再者說,這秋末到年末,本來就雨少。 而如今他身邊站著的不再是王安石,而是翰林院學士王珪。 “關于樞密使一職,大學士以為王韶如何?”趙頊向王珪問道。 王珪愣了下,道:“王韶如今正在熙河開邊,是無法抽身回來的?!?/br> 趙頊遲疑少許,道:“可是朝中有人認為,王韶功勞雖大卻賞薄,而且軍權甚重,朕?!?/br> “陛下!” 不等趙頊說完,王珪當即打斷他,“如今熙河地區尚未穩定,而且熙河拓邊,也只是西北戰略的第一步而已,這臨陣換帥,乃是戰場大忌。官家可加封王韶職銜,以示恩賞?!?/br> 趙頊又道:“朕派一名監軍前去?” 王珪立刻道:“陛下莫不是忘記,如今已有軍事皇庭,若有人真的認為王韶生有異心,大可拿出證據,去皇庭控訴,而且熙河地區的稅賦,亦是掌握在提舉常平司手中。 陛下設立這些官署、制度,不就是為了讓統帥能夠專心作戰,不用忌憚外面流言蜚語嗎? 如果此時,陛下派一名監軍前去,只會讓王韶變得畏手畏腳,熙河拓邊只怕到此終止?!?/br> “大學士說得是?!?/br> 趙頊輕輕拍了拍腦門,道:“朕朕都忘記之前讓人在當地建設公檢法?!?/br> 說到這里,他突然看向王珪,“不如就由大學士來擔任樞密使?” 王珪忙道:“陛下明鑒,臣之所以支持王韶繼續留在熙河,乃是為大局考量,并非是覬覦樞密使一職,臣舉薦韓絳擔任樞密使,目前朝廷主要用兵都在西北,而韓絳近年一直在西北地區,是深知當地的情況?!?/br> 趙頊點點頭。 正當這時,藍元震突然出現在門前,“啟稟陛下,歐陽相公在一月前于青州去世了?!?/br> “什么?” 趙頊倏然起身,眼中滿是哀傷。 很快,趙頊就下達圣令,公布歐陽修去世的消息,輟朝三日,賜歐陽修謚號“文忠”。 但朝中大多數官員,對此表現的很冷淡,趁著這機會,他們還在想辦法爭奪官職。 只能歐陽修這嘴炮,得罪了太多太多人。 唯有富弼、韓琦、文彥博、司馬光他們聚在一起,懷念歐陽修,并且為他寫文章、悼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