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

    “張三，最近司馬學士可有找過你？”

    趙頊問道。

    張斐點點頭道：“有找過的，他向我詢問，如何將審刑院、大理寺改為皇庭？”

    趙頊問道：“那你又是怎么說的？”

    張斐道：“因為當時司馬學士認為一個大庭長是肯定不行的，那我就說常設一名大庭長主持日常事務，下面再設五名庭長，但如果告到最高法去，再由陛下從那五名庭長指派出兩名，與大庭長一塊審理?！?/br>
    趙頊皺眉道：“當真？”

    張斐點點頭道：“對??！打到最高法去了，那定是與陛下有關系，當然得由陛下親自指派庭長來審?！?/br>
    “朕就知道?！壁w頊突然笑著搖搖頭，“這個司馬君實，可真是夠狡猾??！”

    張斐問道：“陛下何出此言？”

    趙頊道：“你可知道他如何跟朕說得嗎？”

    張斐搖搖頭。

    趙頊道：“他是說，常設一名大庭長主持日常事務，包括與立法會聯系，這由朕來指派，但若訴訟到最高法，則有二府各指派一個，與大庭長一塊審理?！?/br>
    “??？”

    張斐雙目一睜，暗罵，你這司馬老頭，這是要害死我??！

    第七百三十七章 江山代有才人出

    這到底是誰分不清大小王??？

    司馬光當然沒有義務聽命于張斐，他找張斐，也就只是詢問建議，最終決定權，還是在司馬光手中。

    從這個角度來看，司馬光是大王??！

    但要知道，張斐是建議常設一個大庭長，而這個大庭長，不一定是皇帝任命，要依照制度銓選出來，而另外兩位，則是由皇帝臨時任命，這樣就確?；实蹖释サ恼瓶?。

    司馬光顯然不認同，將張斐的建議反過來，常設大庭長，由皇帝任命，臨時委派的，則是由樞密院和政事堂任命。

    樞密院和政事堂代表著相權。

    就還是希望能夠繼續保持皇權與相權的平衡。

    可對于司馬光而言，皇帝才是大王??！

    “司馬學士并未告訴我這些?！?/br>
    張斐是一臉無辜地說道。

    “朕知道?！?/br>
    趙頊點點頭，又問道：“你對此怎么看？”

    張斐思考一番后，如實道：“單就公檢法而言，其實這都行，如果是多位大庭長，只要保證最高法的人選是個單數就可以，這是為了確保一件案子不會拖很久，但陛下若能指派兩位，是更能夠讓最高法完全執行于陛下的意志?！?/br>
    趙頊苦笑道：“朕何嘗不知，但是朕的這些宰相，個個都是精明強干。朕現在想知道，如果你是大庭長，司馬君實的建議，對你會有什么影響嗎？”

    張斐訕訕道：“如果我是大庭長的話，不管是陛下伱親自指派人，還是二府舉薦，估計也不會有太大的差別?！?/br>
    趙頊錯愕道：“為何？”

    張斐道：“因為他們針對我，都已經成為一種習慣?！?/br>
    趙頊哈哈一笑，“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br>
    張斐無奈地笑道：“我也已經習慣了?！?/br>
    趙頊又問道：“那你能否處理好？”

    張斐道：“我也不敢說，一定能夠處理好每一樁案件，但如果是基于法制之法，我認為我還是可以處理好大部分事務的。

    因為到底公檢法有一套完善的制度，只有在一些非常非常復雜的案件中，大庭長才能夠發揮自身最大的權力。

    可即便如此，大庭長還得面臨制度的約束，包括檢察院的督察，不能胡編亂造，得拿出強有力的論據，而關于法制之法，我是有最大的解釋權?！?/br>
    說到這里，他稍稍一頓，“當然，這主要還是看陛下是如何打算的?！?/br>
    趙頊突然笑問道：“那你認為朕應該如何抉擇？”

    張斐道：“這我可不知道?！?/br>
    趙頊笑著點點頭道：“看得出，你在這方面，還真是有所欠缺，其實司馬君實的建議，比你的要好??！”

    張斐疑惑道：“是嗎？”

    趙頊點點頭道：“能夠上到這最高法的案件，一定不是一般的案件，如果二府三司全都不答應的話，這可能會給朕帶來更多麻煩。其實以往遇到此類案件，朕也都是安排多位官員去審。

    讓他們參與進來，那無論是什么結果，大家都無話可說，所以?！?/br>
    趙頊看向張斐，“倘若你沒有問題的話，朕倒也不想在此事上面，跟司馬君實去較勁，因為即便是由二府舉薦，也不是說與朕毫無干系?！?/br>
    言下之意，他也可以通過cao作，讓二府中的一府，推薦他想要的人選，他始終還是掌握著主動權。

    感情你是在擔心我??！張斐趕忙道：“我是沒有任何問題的?！?/br>
    “那就這么定了吧?！壁w頊點點頭，又道：“而關于檢察院，司馬君實是要求完全獨立?！?/br>
    張斐點點頭道：“這倒是我建議的，因為在整個公檢法中，檢察院是非常非常關鍵的，既能制衡皇庭，又能夠制衡警署，同時，還能夠制衡其它官署。

    而且，不同于御史臺，檢察院是講究實證的，無論是否勝訴，都能夠幫助陛下分辨好壞，我以為必須要檢察院獨立，且給予極大的自由，如此才能夠令公檢法內部，以及公檢法與二府三司處于相對平衡的狀態?！?/br>
    趙頊點點頭，又問道：“那警署方面呢？”

    張斐道：“這就看陛下的意思?！?/br>
    趙頊問道：“警署到底是屬行政，還是司法？”

    張斐道：“二者皆屬，到底皇家警察已經徹底取代衙差，甚至一些巡卒，這得針對事情的屬性來看，如果皇庭讓警署調查某些案件，那就屬司法，如果是幫助府衙維護治安，發布通告，那就屬行政?！?/br>
    趙頊稍稍點頭，“朕目前是打算將警署歸于兵部，此番改制，兵部并不會取代樞密院的職權，同時朕也期望與皇家警察能夠為朕開疆擴土?！?/br>
    “兵部？”張斐眨了眨眼，道：“陛下此策甚妙，我覺得這是可行的?！?/br>
    “是嗎？”

    “肺腑之言?！?/br>
    隨后，君臣二人又針對公檢法的建構，商量了起來。

    為什么皇帝事先不跟張斐談，那就是張斐是無法做主的，只能出謀劃策，關鍵是司馬光他們，這得等到司馬光他們提出建議后，皇帝再張斐商量如何應對。

    出得皇宮，準備上馬車時，李四眼角往馬車內瞟了下。

    張斐心領神會，上得馬車，只見李豹坐在里面。

    “現在稅務司那邊什么情況？”

    張斐坐了進去，隨口問道。

    李豹立刻嘆道：“要是沒有后面那輪補稅，那今年稅務司上上下下，都能過個肥年，那場官司你打得可真不是時候?！?/br>
    語氣中帶著一絲埋怨。

    張斐道：“這都怪你，你要是及早告訴我這一點，我可以晚點打??！”

    這鍋甩得，是何其絲滑，李豹都有些反應不過來，“這我哪里知道??！”

    張斐呵呵道：“你負責收消息，你不知道？”

    “！”

    這些珥筆，可真是能夠栽贓嫁禍??！李豹慫了，小聲道：“這事你可別跟官家說?！?/br>
    張斐笑道：“官家現在可沒有心情，跟你計較這種小事?！?/br>
    頓了下，他又問道：“稅務司會不會餓死？”

    李豹道：“餓死倒是不至于，逃稅還是有不少，只不過他們也是算著錢去逃的，做好認罰的準備。不過這回他們也是準備充分，有些商人將賬本分成十多份，然后分別藏起來?！?/br>
    張斐笑道：“但還是被你們查到了?！?/br>
    李豹道：“這還得多虧三郎交了我們不少偵查的辦法?！?/br>
    張斐一笑，又問道：“對了，你找我什么事？”

    李豹忙道：“大狗那邊也來信了?！?/br>
    張斐問道：“說了什么？”

    李豹道：“西北地區基本上已經完成稅收，鹽債危機是徹底過去，官府現在已經有不少盈余?！?/br>
    張斐道：“什么情況？不是同一時間收嗎？”

    李豹道：“按理來說，西北要比京城晚收半月，但那邊全都是鹽鈔，又是自主申報，拿著稅單和鹽鈔，就將稅給交了?！?/br>
    張斐不禁罵道：“媽的，樹是老子栽的，乘涼卻是別人?！?/br>
    李豹嘿嘿道：“話也不能這么說，今年你們在京兆府、河中府的事務所，光稅就交了一萬多貫?！?/br>
    “真的假的？”

    “這錢都交上來了，還能有假嗎?！?/br>
    “唉可惜我對錢沒興趣，除了交稅，我也沒有啥花錢的地方?！睆堨巢唤锌?。

    李豹嘴角抽搐了幾下，昧著良心道：“三郎不愛財，這大家都知道，但大多數人還是挺愛財的。大狗認為西北逃稅的人是越來越少，可是咱們西北又是兵強馬壯，別看京東東路打得厲害，但要論收稅技巧，還是咱西北稅務司更強?！?/br>
    張斐道：“大狗是不是收到公檢法南下的消息?！?/br>
    李豹直點頭道：“他的來信，三成是報喜，但七成是希望去東南六路，那邊可真是一個大蜜罐啊，這一輪下來，全都能發家致富?！?/br>
    張斐呵呵笑道：“正好那邊也缺人，你們自己安排吧?！?/br>
    李豹直點頭。

    “對了！”

    張斐問道：“你拿不拿抽成？”

    李豹搓著手：“多少也拿一點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