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1021節
趙頊不禁心中滿是歡喜,嘴上卻道:“這都是用于開疆擴土,不用算得這么清楚,本錢回來就行?!?/br> “那可是不行,這錢陛下不要也得要啊?!睆堨彻麛嗟負u搖頭。 這么霸道嗎?朕喜歡!趙頊問道:“為何?” 張斐道:“解庫鋪不是做慈善,如果朝廷沒有撥錢,解庫鋪就拿出那么多錢給熙河地區,大臣們肯定詢問這錢的來路,到時會露陷,這賬目還是得分清楚??!” “那那好吧!” 趙頊勉為其難的收下,又道:“這錢暫時就別運送回京城,先存在那里,以備不時之需,與西夏真正戰爭還未開始啊?!?/br> 到時再轉一波,又能賺到幾萬貫,甚至十幾萬貫的運費,可真是不要太爽。 站在張斐的角度,他倒是愿意幫趙頊多撈一點錢,因為國庫的錢,有司馬光他們這一群大臣看著,他也動不了,趙頊手中要是多一點錢,對于公檢法的推廣,也是有著莫大的幫助。 關鍵趙頊也是非常節省,之所以摳門、愛財,也是希望多攢一點錢打仗,用于自己的政治抱負,而不是為求貪圖享受。 當然,他的生活比司馬光、王安石他們還是要好很多,那兩個人,真是過著圣人級別的生活,樸素的不像話,但跟韓琦他們又沒法比。 張斐點頭道:“到時我吩咐解庫鋪那邊,將這一筆錢換成銅錢與糧食,若無需要時,就用于借貸和做買賣,以錢生錢,等需要的時候,再送去邊州?!?/br> 趙頊點點頭,又道:“你說我們能否繼續憑借這走私鹽的買賣,去負擔熙河開邊?!?/br> 這嘗到甜頭,他也不想放下。 張斐思索一會兒,道:“這恐怕很難,因為根據原本的計劃,最多也只能賺一百萬貫,實在是那些鹽商幫了大忙,他們制造鹽慌,導致我們的鹽出的又快,而且價錢還不低?!?/br> 趙頊好奇道:“我們既然有這么多私鹽,就是出貨慢一點,也能夠賺不少,不至于差這么多?!?/br> “陛下未有考慮到,解鹽的財政收入?!?/br> 張斐解釋道:“如果沒有鹽慌,再涌現出大量的私鹽,這將會破壞解鹽的信用,也就是說沒有鹽商敢再大量購買解鹽,此消彼長,算下來可能還會賠本,解鹽還是西北地區的財政基礎?!?/br> 趙頊稍稍點頭,“這倒也是?!?/br> 私鹽沖擊的其實也是自家買賣,這一波為什么能成功,就是河中府先將自己手里的鹽全部出售,私鹽再來沖,風險是鹽商在承擔,但表面上,是他們自己作出來的,如果他們不囤積居奇,官府就得捍衛他們的利益。 他們花這么高的價錢,購買解鹽,圖得就是合法。 官府要是不打擊私鹽,官鹽誰來買。 張斐又道:“不過作為貼補還是可以的,我們可以專門走私一些優質青鹽,專門賣給各地的達官顯貴,從中賺取高額的利潤,又不會給西夏帶去太多財政利益,同時還能夠分化他們內部?!?/br> 趙頊點點頭,道:“但是熙河那邊,可能還需要一些年,才能夠徹底安定下來,駐軍是不能少的,這軍費?!?/br> 說到這里,他又道:“公檢法給河中府帶去那么多財富,是否能在熙河也取得同樣的成功?!?/br> 張斐道:“河中府的財政,我大概也了解了下,主要還是因為支出減少,同時稅收增多,而稅收的增多,主要功勞還是稅務司,百姓財富增加不到三成,但我估計未來還是繼續增長,而增長的動力,就是來源于百姓財富的增長。 但是熙河地區,目前還不具備收稅的基礎,只能維護好熙州這一座貿易重鎮,利用我朝的茶、絲綢去那邊交換利益,然后就地購買糧食,促進當地農業開墾,同時盡量減輕糧食等運輸損耗?!?/br> 趙頊是眉頭緊鎖。 張斐知道他有些等不及了,熙河開邊成功,那就對西夏處于包夾之勢,這幾年又存了一些錢,于是又道:“陛下,你如今還非常年輕,這天時地利人和全都在陛下這邊,只需要耐心等待,所謂厚積薄發。那唐太宗滅吐谷渾,滅東突厥,不也就是花了一兩年,時間是在咱們這邊的?!?/br> 年輕就是無與倫比的優勢。 趙頊笑道:“咱能跟唐太宗比嗎?” 張斐道:“如果陛下不跟唐太宗比,那,那就沒有去進攻,防守就行?!?/br> 趙頊笑呵呵道:“朕說不過你這珥筆?!?/br> 張斐又道:“陛下,還需耐心等待,如今京東東路、河北的事情,尚未解決,正所謂攘外必先安內?!?/br> 趙頊點點頭,又道:“對了,京東東路的情況怎么樣?” 張斐道:“據我所知,債務的問題,就處理的差不多了?!?/br> 青州。 漸入初秋,已經來這里一年多的錢顗和范純仁,是頭回悠閑地走在楊柳依依的河道旁。 此時他們二人只有一個感覺,就是無債一身輕??! 長達半年的債務索賠,總算是全部理清,并且全部賠償完。 “之前都說缺公檢法,如今看來,缺得是稅務司??!” 錢顗不禁是撫須感慨道:“要是沒有稅務司的話,這事估計得忙到明年去?!?/br> 范純仁笑道:“錢兄也無須妄自菲薄,要是沒有咱們公檢法,那稅務司就是天下第一強盜,可顛覆整個社稷,你信不信?” 錢顗笑著點點頭,“如今官府是無債一身輕,每年俸祿支出,降得七成,這還是將我們公檢法支出算入在內的情況下,稅入卻又增加一倍有余,這日子是好過的很??!” 這支出砍一大半,稅入卻增加一倍多,沒有哪州的官府,打過這么富裕的仗,整個官府都感到無比輕松。 要知道一年前,官府是直接面臨破產。 這真是因禍得福啊。 范純仁道:“現在說這些還為時過早,關鍵還得看事業法能否成功?!?/br> 錢顗突然舉目四顧,望向河對岸的一個大宅院,“那不就是律學館么?!?/br> 范純仁偏頭看去,“好像是的?!?/br> 錢顗突然想起什么似得,“沈天監可有找過你,讓你去律學館教學?” 范純仁點點頭,道:“應該也找了你吧?!?/br> 錢顗點了下頭,又道:“據說就律學館和算學館報名的學生較多,醫學院其次,農學最少?!?/br> 范純仁道:“天下熙然,皆為利往,如今公檢法備受推崇,通曉律法的官員,都得到一定提升,學習律法自然就變多了。算學館亦是同樣的道理?!?/br> 錢顗道:“就是不知道那些學費錢,能否貼補老師的薪酬?!?/br> 范純仁道:“我知道醫院和邸報院的生意好像都還不錯,尤其是邸報院,如今是日進斗金?!?/br> 錢顗道:“那還是因為他們能夠得到第一手從京城傳來的消息,恰好京城那邊最近事情也比較多,又是聽證會,又是皇城司,等過些時候再看看吧?!?/br> 事業署。 “沈天監,這剛剛印刷出來的教本,你看看?!?/br> 晏幾道將一本書,遞給沈括。 沈括接過來,卻不急著看,而是問道:“晏院長,印刷書籍和印刷報刊,誰更掙錢?” 晏幾道一愣,如實道:“當然是印刷報刊掙錢?!?/br> 沈括道:“那你們還得將重心放在印刷報刊上面。如今在事業官署中,最賺錢的就是你們邸報院,但是邸報院又安置不了太多官員,醫院的買賣是在預期之內,而最能安置那些官員的學院,生意是遠不如邸報院,可能還需要邸報院給予支持?!?/br> 晏幾道道:“沈天監,學院本是用來教書育人的,豈可將利掛在嘴邊?!?/br> “話不能這么說?!?/br> 沈括道:“事業法的關鍵,就是要大家自力更生,如果學院得不到太多利益,那些老師必然也會懈怠,教書育人就更無從談起,那些官員可不是自愿來當老師,而是被逼著沒有辦法?!?/br> “這倒也是?!标處椎傈c點頭,心里有些發愁,為了錢,來當老師,會不會誤人子弟,道:“其實算學院、律學院的學生也不少,聽說有兩百多人?!?/br> 沈括道:“但是這后勁乏力,來報名讀書,多半都是商人一些子弟,如那些士紳子弟,來的都還是比較少,他們那些家庭,家教本就還不錯。 我們還得想辦法,讓更多人來讀書,這樣學院就賺得更多?!?/br> 晏幾道道:“若是沈天監本著錢財去管理學院,這學院只怕難以成功?!?/br> “我主管事業法,求得就是財,如此才能減輕財政負擔,而學院方面的管理,自有人去管理?!?/br> 說到這錢財,沈括突然靈光一閃,問道:“晏院長,你說這些商人送兒孫來此讀書,求得是什么?” 晏幾道訕訕道:“無非也就是功名利祿?!?/br> 他心里也在想,讀書的是為功名利祿,教書的也為功名利祿,好像沒有毛病。 沈括道:“也就是說讓他們來讀書,也是為求將來能夠掙錢?!?/br> 晏幾道點點頭。 沈括道:“如果他們將來能夠掙到錢,為何不借錢給他們去讀書?” 晏幾道搖搖頭道:“我不明沈院長此話是何意?” 沈括道:“很簡單,讓人借錢給更多人讀書,待他們學成之后,他們就有能力賺錢還債,再加一些利息,豈不美哉?!?/br> 晏幾道被這個主意給驚呆了,“這么做的話,首先得確保他們能夠賺到錢,而且還得讀上幾年,有這錢,就還不如借給農夫、商人,既有保障,利息還高,沒有人會借這種錢?!?/br> “這倒也是?!?/br> 沈括點點頭,又向晏幾道道:“現在就得苦一苦晏院長,邸報院要多賺一點錢?!?/br> 晏幾道想了想,道:“那得去跟皇庭商量一下,禁止商人印報,這樣的話,就能賺得更多?!?/br> 沈括點點頭。 齊州。 在稅務司和警署的重拳出擊下,接連打擊好些個名氣甚大的賊寇,并且還拿下好些個豪紳,所以齊州現在變得是風平浪靜。 如今去到郊外,隨時可見,一隊隊皇家警察縱馬在道路上疾馳。 因為在殿前司指揮使宋守約的改革下,將禁軍慢慢并入警署,齊州瞬間成為警員最多的州府。 警署在這里的權力也是最大的,從巡防到抓賊,全都是警署一手包辦。 但齊州不僅僅是賊寇的問題,還有債務的問題,但與青州相反,青州是官吏向官府索賠,而齊州卻是官府向百姓索賠。 這都是青苗法導致的。 馬家解庫鋪。 “洪小哥,真是多謝貴店慷慨相助?!?/br> 但見一個文質彬彬的中年男人,向一個少年拱手道。 這少年正是洪齊。 洪齊趕忙拱手道:“黃員外無須多謝,咱解庫鋪也是要收利息的?!?/br> 對面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人道:“是呀!這解庫鋪又不是做慈善的,你到時還不上,還得將土地送人,跟我有何區別?” “哼!” 那黃員外一擺袖袍,“我就是將土地白白送人,也不會讓你這老狐貍得逞的?!?/br> 那中年人瞟了眼洪齊,“所以你就將自己送到獵人的嘴里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