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891節
但底氣稍顯不足。 “有沒有,已經不重要了,反正你肯定是完了?!睆堨呈侵睋u頭。 許芷倩驚慌失措道:“你想怎樣?” 張斐呵呵一笑:“我等會就告訴岳父大人去?!?/br> “三郎?!?/br> 許芷倩頓時就慫了,拉著張斐胳膊,撒嬌道。 沒卵用! 告許芷倩的狀,張斐絕不會手軟。 中午許遵回來后,張斐就是各種告狀,這珥筆的嘴,得有多么狠。 許遵聽到這事,那股怒火,蹭的一下就上頭了,指著許芷倩半天,最后憋出一句,“等孩子生出來再說?!?/br> 想罵,但又不太敢。 許芷倩本來已經做好挨訓的準備,見還有這好事,不免還向張斐挑釁地眨了眨眼。 張斐嘴角抽搐了幾下,權當沒有看見。 其實張斐也不是幼稚這種地步,他只是希望給許芷倩一點壓力,別工作的連身體都不顧了。 今兒上午,真是莫名其妙地雙喜臨門,不過仔細想一想,倒也合情合理,因為在河中府的最后半年,張斐基本上是半休假狀態,這重心也從辦公室轉移到臥室,進攻稍微猛烈了一點。 不過張斐卻是喜憂參半,兩位夫人同時懷孕,這晚上該找誰去睡覺? 總不能找李四吧。 唉! 當然,這時候無暇思考這些,張斐馬上將樊颙找來,這穩婆得配上,不過他也叮囑樊颙,這事先別透露出去,他最近在準備功課,不想又被人來道喜。 這禮物收得,張斐都有些不好意思。 樊颙爽快地答應下來,當然,他也不會幫著張斐省錢,直接就給張家配上一個穩婆天團,這丫鬟加穩婆,共十四人。 許芷倩看到這陣容,差點都昏厥過去,這還能有自由嗎。 好在張斐最近閉門謝客,可以在家陪陪她們,給許芷倩最好的安慰,就是跟他探討一下去立法會解釋的問題。 而張斐選擇在這時候閉門謝客,就是不希望大家認為,他回來就是為處理青州一事。 所以他閉門謝客的理由,就是要準備功課,馬上要去立法會作報告。 有模有樣! 但是誰信??! 大家還是盯著張斐的,可是這一連數日,張斐還真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不見任何客人。 這令大家都感到有些困惑。 難道說這小子真是回來作報告的? 不可能呀! 為什么他們會感到這般詫異,就是因為目前局勢正在愈發惡化,革新派和保守派天天相互指責,相互彈劾,互扔黑料,吵得是不可開交。 再不出手解決,可能就來不及了。 而朝中的激烈斗爭,其實也反應出京東東路以及青州的局勢非常不妙,不然的話,兩派也不會這么瘋狂。 事實也是如此,此時已經開始進入收稅的階段,這是百姓一年之中,最為恐怖的時候,再配合當前的債務問題,可真是不要太妙??! 青州! 在得到司馬光的指示后,青州公檢法開始針對所有百姓的訴訟進行公開審判,但結果卻是越判越多,越判越復雜,仿佛都看不到頭。 皇庭。 “怎么又來這么多訴訟狀?” 錢顗又見孫固捧著一沓訴訟狀進屋來,真是人都麻了,這沒完沒了??! 他自來青州上任后,真是一天都沒有休息過??! 孫固無奈道:“這些都是那些地主因不服之前我們皇庭的判決,所提起的上訴?!?/br> 錢顗皺眉道:“他們憑什么不服?” 孫固道:“因為他們認為,百姓有錢交稅,為何不能先還他們的錢?!?/br> 在高利貸官司中,他們還是遵循張三的判例,先將利息降到合法范圍內,然后又在保障債務人生活的同時,每月還一些錢。 盡量確保雙方利益。 根據這個判例的話,扣除生活費,其余的全都要還債,可是如今許多百姓手握稅錢,那是先還錢,還是先交稅。 這一點就產生爭議。 那些大地主就認為,根據這個判決,這錢就應該先還我,因為判例中并沒有寫明交稅優先,只是說先保障生活,交稅可不是生活。 錢顗不禁眉頭緊鎖,判例中沒這方面的解釋??! 孫固道:“現在那些大地主是攔著百姓不準他們交稅,要求他們先還錢,而官府那邊也在詢問我們,此事到底該怎么辦?” 錢顗緊鎖眉頭,“他們是在詢問,還是成心在刁難我們?!?/br> 地主再強,也不可能有官府強,要不是官府在后面cao縱,那些地主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攔著百姓交稅??! 檢察院。 “王轉運使,最近有不少漕兵上門起訴轉運司,說轉運司未有發他們的軍餉,不知此事是真是假?!?/br> 范純仁向面前一位身材高瘦,四十來歲的官員詢問道。 此人名叫王居卿,剛剛在京東東路上任轉運使,且是王安石那邊的人舉薦的。 有趣的是,京東東路治所在青州,轉運司的總部也在青州,在青州兩派可以說是短兵相接。 王居卿嘆了口氣道:“如今秋稅未有收上來,這倉里的錢糧,都已經賠償給那些士兵、衙差、刀筆吏,哪里還有錢給漕兵發軍餉?!?/br> 范純仁問道:“那當時轉運使為何不說明這一情況?” 王居卿立刻道:“范檢察長可別冤枉人,我們一早就跟范檢察長解釋過,之所以拖欠那些人的軍餉、工薪,就是因為財政困難所至。 但是范檢察長卻還是要依法上訴,說什么要捍衛每個人的正當權益,完全不考慮我們官府的情況?!?/br> 范純仁道:“這是我職責所在,事實就是你們確實有拖欠,我們檢察院不可能罔顧事實,但是你們也可以在庭上說明你們的難處,皇庭到時也會酌情考量?!?/br> “酌情考量?” 王居卿呵呵笑道:“這我可真是沒有看出來。別說青州,全國各地地方財政是什么情況,你們心里難道不清楚嗎?要真是能夠酌情考量,就不應該打這官司,而是應該私下與我們商定。 你們公檢法打著為民著想的旗號,將我們官府官員都塑造成惡人,我們要是不拿出錢來進行賠償,那我們豈不是坐實這惡人的罪名,到時百姓都會心向著你們,你們這算盤打得可真是響啊?!?/br> “王壽明,你少在這里含血噴人?!?/br> 范純仁可是一個暴脾氣,當即拍板起身,怒斥道:“你當我不知道你在玩什么把戲,如果你們真心配合我們公檢法,此事本不會鬧到現在這種地步,你們是從未想過與我們溝通,我們說過,如果官府有困難,可以分期賠償,但你們在庭上卻表示馬上履行賠償義務。 然后你們就故意挪用軍餉賠償給那些士兵,以求讓更多的士兵前來告狀,意圖搞亂青州,最終栽贓我們公檢法?” 王居卿冷笑道:“你們檢察院就是憑臆想來斷案得嗎?” “多謝提醒?!?/br> 范純仁道:“我們檢察院立刻將會調查你們轉運司,我還告訴你,縱使青州亂了,我們也要將你們繩之于法,你們休想得逞?!?/br> 王居卿拱手笑道:“那我恭候范檢察長的大駕?!?/br> 言罷,他一甩袍袖,轉身離去。 坐在一旁的劉摯,這才開口道:“看來他們是鐵了心打算以財政來迫使朝廷,廢掉公檢法?!?/br> 范純仁皺眉道:“事已至此,我們也退無可退?!?/br> 劉摯問道:“那你打算怎么辦?” 范純仁道:“原本我們也不打算清算舊賬,但他們現在這么做,那也怪不得我們,我要查他們的賬,看看這些錢到底是怎么用的。他有一句話說得很對,地方財政是什么情況,大家心里都有數,我就不信這里面就沒有貓膩?!?/br> 還是那句話,這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北宋得的可不是疾病,而是一種慢性病,如今身體已經是非常虛弱,而公檢法無疑是一劑猛藥,要用得好則好,要是用不好,可能就會加重病情,這虛弱得身體會承受不住。 更加要命的是,這些官員都知道北宋得的是什么病,有什么癥狀,有什么問題,故此他們的反擊是非常精準的,處處打在改革派的軟肋上。 由此可見,其實趙頊、王安石他們都判斷的非常準確,河中府只是張斐個人能力得成功,而不代表公檢法的成功。 當然,也不能代表青苗法的成功。 王府。 “學生無能,讓恩師失望了?!?/br> 呂惠卿躬身一禮,很是羞愧地說道。 “這些就先別說了?!蓖醢彩菨M臉焦慮地問道:“京東東路現在的情況很糟糕嗎?” 呂惠卿直起身來,但又垂下頭去,“確實非常,非常糟糕,根據目前打探來的消息,多地已經出現百姓拒絕歸還青苗錢的狀況,這其中包括自耕農、富戶,甚至于那些大地主?!?/br> 王安石問道:“為什么會這樣?” 呂惠卿稍稍抹了抹額頭上的汗,道:“最初是因為許多普通農戶還不上錢,而他們都是從那些大地主、富戶手中借來的。如今他們的債務已經到期,那些大地主、富戶企圖強迫他們還錢,結果遇到反抗,于是那些大地主、富戶就求助于官府。 可由于涉及人數眾多,當地官府為了避免激起民怨,于是并未給那些大地主、富戶支持,反而是要求那些大地主、富戶先還錢,但這又引得那些地主、富戶憤怒不已,于是他們也拒絕償還青苗錢?!?/br> 王安石怒斥道:“他們怎敢如此?難道他們拒絕償還,官府就由著他們嗎?” 大地主、富戶才多少人,打他們,跟百姓也沒有關系,引發不了民怨,該割就得割。 呂惠卿突然抬起頭來,道:“這要是往常估計不會,但學生懷疑許多富戶、地主背后都是有朝中大臣撐腰,故此他們才有恃無恐,據說官府怎么逼迫他們,他們就怎么去逼迫百姓。更糟糕的是,目前當地正在進行收稅,許多人心一橫,甚至都拒絕交稅。還有!” 王安石皺眉道:“還有什么?” 呂惠卿道:“據說當地許多百姓選擇逃亡,但是又有人聽說,有一支百姓隊伍正在向京城這邊行來,估計是想來告御狀的?!?/br> “什么?” 王安石怒拍桌子,“他們這是想置新法于死地??!” “不過恩師放心?!眳位萸涞溃骸扒嘀菽沁叺那闆r,更不容樂觀,學生也已經安排人去找一些百姓來京告御狀,大不了就與他們玉石俱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