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755節
地主可能真的就不愿意補。 這使得河中府許多官員,這小心肝也是撲通撲通地跳。 你這么個收稅法,能收上來多少稅,到時這財政會崩了的,還談什么改革! 如今對于他們官府而言,可是處于一個急轉彎的狀態,雖然在裁軍,在減輕負擔,但是前提是要平穩度過這個轉型期,因為另一方面是要補償士兵的,那邊提舉平常司完全是要依靠這秋稅來做本錢。 這財政支出還是相當大。 原本都打算跟著好友鄭獬上京赴任的陸詵,見到這一幕,當即就選擇留下來。 “鄭兄,這,這么收稅,能能收得上嗎?” “呵呵!” 鄭獬先是笑得兩聲,然后道:“要是兩年前,你這般問我,我一定會回答你,這根本不可能。但是今日的話,你就放心,這稅是一定收得上來的?!?/br> 他是見識過這自主申報,一看就是張三手筆,狠招都在后面留著的。 陸詵問道:“此話怎講?” 鄭獬嘆了口氣:“當初就是這自主申報,將朝中一干大員給打得是暈頭轉向,這才讓他們下定決心,將張三趕到這河中府來?!?/br> “這么厲害?” “嗯現在稅務司還未到,不,說不準那稅務司已經到了,這稅務司可能是如今最令官員膽寒的官署。你去到京城后就會知道,只要談到稅務司,一定是聞之色變?!?/br> 陸詵不敢置信地望著鄭獬。 難道是蜀中三日,世上千年,我錯過了什么。 秦府。 秦義杰問道:“衙內,你們最近收了多少稅上來?” “可是不少?!?/br> 曹棟棟得意洋洋道:“秦兄若是不信,可去那些分署看看,大家都是上趕著交稅,到處都是人山人海?!?/br> 坐在上面的秦忠壽道:“那都是些窮人,能交都少稅?!?/br> 曹棟棟道:“現在不是提前征收么,等到了收稅的時候,那些富戶就會上門交稅?!?/br> 秦忠壽道:“衙內,你還是涉事未深,讓那些大地主交稅,秦叔叔還真是不信?!?/br> 曹棟棟立刻道:“秦叔叔,你可以不信,但秦叔叔,你千萬不能犯糊涂,去偷稅漏稅?!?/br> 秦忠壽立刻道:“你小子胡說甚么,我怎會做這種事?!?/br> 曹棟棟道:“那就行,小侄就怕秦叔叔一不留神,就栽了進去,那可能就出不來了?!?/br> 這么邪乎嗎?秦忠壽眼中閃過一抹心虛,偷偷向兒子使了個眼色。 秦義杰問道:“要是不交會怎樣?” 曹棟棟道:“那就得依法處置,其實也就是罰些錢?!?/br> 秦忠壽當即松了口氣,“我還當是什么?!?/br> 曹棟棟道:“秦叔叔萬不可大意,咱汴京有一個地主,就是因為故意瞞報,結果被折騰的,這一夜蒼老了幾十歲,小侄看著都覺得可憐?!?/br> “就罰點錢,至于如此嗎?” “秦叔叔有所不知,這做賊心虛,一旦被發現,那晚上能睡得安穩么。到時還得上皇庭審理,可就每一寸土地都得檢查一遍,要是這里面還有貓膩,那,那可就說不定了?!?/br> 秦忠壽聽得是直冒汗,心里尋思著,咱還是先偷偷將稅交了,且看看,是否真的這么可怕。 而那邊蔡延慶也有些坐不住了,因為目前來說,這稅權還是在他們官府手里,收不上稅,他也得負責人,直接就跑去找張斐。 “張庭長,你這般收稅法,能收上來多少稅???”蔡延慶焦慮道:“你不能只看地契,還得看戶籍??!” 張斐忙道:“蔡知府,這是警署的事,不,這不是你們官府要求警署協助的么,你,你怎么還跑來問我?!?/br> “要不要我將你與元學士那些勾當說出來?!辈萄討c是真心憋不住了,也猜累了,直接就攤牌了。 關鍵你們這頻率也太快了一點,一事接一事,猜得心累??! 張斐心里咯噔一下,眨了眨眼,錯愕道:“什么勾當,蔡知府,你在說什么?” 蔡延慶道:“我早就看出來,不管是鹽鈔,還是軍餉,都是你與元學士暗中商量好的,由你出題,他來解題,你就是利用這種方式來干預財政的,我只是不想說罷了,你們還想瞞我到什么時候?!?/br> 張斐一臉懵懂道:“蔡知府,我真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行!” 蔡延慶站起身來,“我待會就讓人去查查,看看你們皇庭是否有在暗中在干預財政?!?/br> 言罷,便往外面走去。 他是在詐唬我嗎?還是說他真的早已經看出來。張斐神情也稍稍有些焦慮,這事可真不能捅出去,不然的話,元絳那邊就會很難開展工作。 要知道元絳來到河中府后,立刻就如魚得水,完全就是因為他堅決對抗皇庭,這才贏得大家的支持。 可轉念一想,蔡延慶其實也不需要來詐唬自己,他只需要將他的想法透露出去,自然就會引來不少人的懷疑。 而且,就算他此時承認了,出了這門,他也是可以否認的。 既然蔡延慶一直幫著隱瞞,而且根據蔡延慶之前的抉擇來看,他應該是支持自己的。 念及至此,張斐趕忙叫住已經走到門口的蔡延慶,“蔡知府請稍等?!?/br> 蔡延慶回頭冷冷看他一眼。 張斐趕緊起身將他請回來坐下,然后道:“方才蔡知府是問自主申報一事?!?/br> 那個話題,自然得避開。 蔡延慶不做聲。 張斐訕訕道:“其實我也真的有些不知道,蔡知府到底在擔心什么?” “我擔心什么?” 蔡延慶道:“其實我倒也不想去強征那些窮人的稅,但是這稅要收不上來,那是會出大問題的,如今警署那邊已經放出話,只憑借地契征稅,但你是否知道,這秋稅里面有多少門道?!?/br> 張斐點點頭道:“我都知道,畢竟這又不是什么秘密,許多官田、士紳的田地,都是平攤到百姓頭上,其中就包括那些無地百姓?!?/br> 蔡延慶道:“既然你知道,那你還這么做?我也不妨坦白告訴你,我為官數十年之久,但今日是真估不到到底能夠收多少稅上來,那些地主即便愿意補,也不可能全部補上。 而明年河中府是急需財政支持,如果這財政不好,你們之前所有的計劃,可能都會失敗,到時肯定會有人從中作梗,這可能引發極大的混亂?!?/br> 張斐道:“我相信每個人都會做到合法交稅的,是多少就是多少,如果少一點,那咱們就少用一點??偛荒茏尰始揖烊ミ`法去收稅吧?!?/br> 蔡延慶笑道:“如果個個都合法交稅,這稅是絕不會少的,但你未免有些想當然了?!?/br> 張斐搖搖頭道:“我沒有想當然,我會腳踏實地的秉公執法,反正事情都到這一步,何不借此,將地契這團亂麻給梳理清楚,順便普查一下河中府有多少田地,反正以后也要梳理的?!?/br> 蔡延慶道:“那你知不知道,那些大士紳可都是有背景的?!?/br> 張斐反問道:“不知道是哪位王爺?” “???” 第五百七十三章 少數人的斗爭 也真不怪這蔡延慶庸人自擾,他的性格一向比較沉穩,非常沉得住氣,只是他發現這個自主申報有一個技術上的漏洞。 那就是地契。 秋稅簡單來說,就是每畝地收一斗,北宋絕大部分地區是沒有丁稅的,完全看土地收稅,但其中還伴隨著許多雜稅。 而河中府最恐怖的雜稅,就是支移。 在戰爭時期,甚至有讓河中府的百姓,將稅送到延州去,許多百姓直接就跑了,如今就是折算成錢。 這也是一筆不菲的收入。 若只看地契收稅的話。 你想地主兜底,這是非常非常困難的呀! 然而,張斐的回答,就讓蔡延慶覺得自己是一個傻逼。 那真心沒啥可說得了。 你都這么橫了,那那就靜待你的表演吧! 但與其說靜待張斐的表演,還不如說靜待那些大地主的表演。 因為只有那些大地主表演完之后,張斐才有資格出來表演。 直白一點的說,就是得有人違法,張斐才有露臉的機會,否則的話,張斐只能在家跟夫人玩, 而此時,這田里的農作物多半都已經被收割完,放眼望去,就只有一堆堆的稻草,這也預示著,已經正式進入繳納秋收的時段。 一般來說,夏稅只收一個月,但秋稅是要收三個月,從九月中旬到次年正月中旬。 由此可見,收稅是一個非常繁雜的公務,而且這也是官員最重要的政績。 但凡收不上的稅的官員,基本是得不到升遷的。 但是與往年不同的是,這都還未進入正式收稅期,多半自耕農已經繳稅完,稅鈔都已經拿在手里。 原因也很簡單,他們比往年要少繳納近三分之二稅。 這能不積極嗎? 而那分署也隨之漸漸變得清閑,都開始打蒼蠅了。 府庫! “庫里現在收了多少糧食?” 韋應方向此庫房的主管孟成問道。 孟成拿著賬本念道:“目前我們倉庫一共收了兩千三百六十一石糧食?!?/br> 韋應方吃驚道:“才這么一點?我聽說河東縣南部的稅已經收的差不多了?!?/br> 孟成點點頭道:“是的,地籍冊上的百姓,已經有七成百姓已經交了稅?!?/br> “七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