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704節
…… 馬車內。 王韶隨著馬車微微搖晃著身子,呵呵道:“仲遠兄最近可得認真一點,這河中府的財政,將會變得至關重要?!?/br> 蔡延慶撫須笑道:“原來你也已經看出來了?!?/br> 王韶道:“官家突然派這張三過來建設皇庭,并且給予他這么大的權力,必然不僅僅是為了調和文武相斗,再加上今日判決,足以說明一點,官家是已經下定決心要與西夏開戰,目前應該就是在等財政恢復過來?!?/br> 他們這些心有抱負的人,看得就不僅僅是公檢法的制度,而是借此捕捉皇帝的想法。 就那些原則,哪怕是你說得再合理,有一點是母庸置疑的,就是鼓勵武將去戰斗,去打勝仗。 肯定是要為打仗做準備。 那么河中府的財政,也將變得至關重要。 蔡延慶卻是笑道:“我現在也在指望張庭長?!?/br> 王韶詫異地看著蔡延慶。 蔡延慶呵呵道:“治國先治吏,如果皇庭能夠為河中府帶來公正的司法,我就是什么都不做,這財政也會與日俱增的?!?/br> 二人殊不知,張斐此時正在路旁的小山丘上,注視著他們的馬車,從面前經過,而身旁還站著他的三個損友。 曹棟棟、符世春、馬小義。 “衙內!這回你可得花點錢請我上回青樓,好好感激我一番?!?/br> 張斐笑呵呵道。 “憑啥?” 曹棟棟道:“雖然你的判決是有利于咱們將門世家的,但我曹家可不稀罕,我曹家世代忠良,不會犯種副使這種錯誤的?!?/br> 符世春立刻道:“你曾祖父不也因彈劾被貶過嗎?” “什么被貶,那是正常調任,你不懂就別瞎說?!辈軛潡澓叩?。 張斐沒好氣道:“誰跟你說這個了?!?/br> 曹棟棟問道:“那你指的是啥?” 張斐道:“我說的是,經此一判,你們警署才是最大的贏家?!?/br> 馬小義激動道:“三哥為何這么說?” 曹棟棟也是睜大眼睛,期待地看著他,“啥最大的贏家,你快些說?!?/br> 饒是符世春都不禁微微皺眉,他也從未想過,這跟警署有什么關系,更別說最大的贏家。 張斐笑道:“從今日起,那些武將們,必然會非??粗毓珯z法,而最直接的辦法,就是想辦法滲透其中,否則的話,公檢法遲早被文官把持,那你們說,在公檢法中,哪個部門,便于他們滲透?!?/br> 三人異口同聲道:“警署?!?/br> “正是如此?!睆堨滁c點頭道:“故此你們警署要做好準備,馬上要迎來一次大規模的擴充?!?/br> 符世春恍然大悟,望著張斐,“難怪你之前抱怨種副使他們沒能比你早到,原來是你想借此擴充警署。若沒有警署,你們皇庭和檢察院,還是難以立足?!?/br> 張斐笑道:“還有稅務司?!?/br> 符世春當即到吸一口冷氣。 稅務司也要來嗎? 那……他符家的買賣。 頭疼??! 等到稅務司一來,河中府的官員,就會知道,其實公檢法是大善人,真正的禽獸是稅務司。 曹棟棟眼眸一轉,“這回我能不能調去稅務司?!?/br> 馬小義忙道:“我也去,我也去?!?/br> 當初京城一戰,稅務司可是牛逼壞了,達官顯貴,那是聞風喪膽,這兩貨可羨慕死了。 張斐道:“如果你調去稅務司,我敢保證,你爹一定你的將雙腿給打斷?!?/br> 曹棟棟眼眸一轉,道:“你可是我的大耳筆,我花這么多錢雇你,你就不能幫我搞定我爹么?” 張斐道:“你以為我為什么跟你說這番話,而不等著你爹去把你的腿打斷,不就是因為我是你的大耳筆么?!?/br> 第五百三十章 有利分裂 公檢法! 如果真的有參透這三個字,其實也能夠猜透張斐的計劃。 其中玄機就已經寫在里面。 為什么是公檢法,而不是法檢公,原因很簡單,要是沒有“公”,這“檢法”也就無從談起。 如果拿以前的衙差,來為現在的皇庭做事,這結果是可想而知的。 必然是會失敗。 因為整個執法程序可能都是錯誤的,而皇庭審理方式,又非??粗赜谶^程,到時衙差天天成被告人。 這也是為什么,來到河中府后,張斐是盡量將得罪人的事,都攬在自己身上,而警署方面則是選擇更圓滑的應對方式,韋應方要求警署接受衙役,張斐也讓警署不要拒絕,不要去得罪他們。 如果所有人都將目光集中在警署,那整個公檢法都會寸步難行。 警署就如同皇庭的觸手,警署尚未涉及到的地方,皇庭也只是鞭長莫及。 雖然這場官司是極具政治意義的,但是張斐也在利用這場官司,為警署創造更有利的建設環境。 從目前看來,顯然是比較成功的。 此時,無人在乎警署,仿佛皇庭就是整個公檢法的具體化身。 此次判決,顛覆文武對于司法的認知,他們都是第一時間趕回去,好好研究一下,該如何看待這皇庭。 “你們這簡直就是本末倒置!” 種諤是神情激動的沖著秦忠壽道:“你們要明白一點,我們武將到底是要憑借軍功來獲取榮華富貴的,而不是靠販鹽。 退一步說,若是沒有軍功的話,你可連販鹽的資格都沒有。 皇庭顯然有助于我們立軍功的,這才是最重要的,誰若不滿皇庭,讓他來找我?!?/br> 秦忠壽很是委屈道:“種副使,你別對著我撒氣,我只是說軍中有不少人因為鹽鈔那場官司,對皇庭心存忌憚,畢竟這鹽鈔之利對于許多將軍是非常重要的?!?/br> “你怎么!” “三弟?!?/br> 種詁叫住種諤,又道:“你先稍安勿躁,秦指揮使所憂,也并非是毫無道理,這天下熙然,皆為利往,皇庭若斷了人家的財路,那自會引起人家的不滿,這亦是人之常情?!?/br> 他突然話鋒一轉,又向秦忠壽道:“但是這么想的人,不過也是鼠目寸光罷了,我們武將到底是要憑借軍功立足,而從此次審判來看,皇庭顯然是支持我們武將的,且可令我們在戰場上,無后顧之憂,這對于我們而言,可是非常重要的?!?/br> 秦忠壽點點頭,嘆道:“這道理我也懂,但是但是下面的人,可不會想著拿軍功來發財。而且,光這一場審判,也不足以讓底下那些人放棄這手中的利益?!?/br> 種氏兄弟相視一眼,這眼中滿滿是無奈。 還是那句話,這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這北宋軍政是非常腐敗的,其中就涉及到大量的灰色利益,之前高文茵他們那場官司,幕后的主使者,也都跟軍方有關。 這里面的水太渾了,而之前那場鹽鈔官司,已經令軍中不少人惱羞成怒,實在是看在種諤的面子上,才忍住沒有聲張。 雖然最終的判決,是有利于種諤的,肯定也會令不少人感到害怕,你這么個審法,那是毫無潛規則可言,我們的財路都會給你們斷了。 折繼祖突然開口道:“忠壽??!那你選擇站在哪一邊?” 秦忠壽一怔,震驚地看著折繼祖。 折繼祖非常直接道:“我們折家、種家、姚家的子弟們,在邊境用性命搏殺,可不是為了讓那些人貪污受賄?!?/br> 秦忠壽不禁心想,你們折家軍是有府州做基地,再加上皇室的恩寵,自然不用擔心榮華富貴,但其他人可不同。嘴上卻道:“諸位將軍,我當然是站在你們這一邊的,但是光憑這一場審判,就斷定皇庭是支持咱們武將的,未免為時過早吧。 再者說,皇庭里面,除張三是出身珥筆,其余人可都是正兒八經的文官出身,等于這還是讓文官把持著?!?/br> 此話一出,種詁他們臉上微微有些猶豫。 姚兕突然道:“雖然皇庭、檢察院定還是由文官把持,但是警署可是由曹家掌控的?!?/br> 秦忠壽點點頭道:“這倒是的,警署的確是更偏向咱們軍方,聽說總警署中,大部分皇家警察,也都是上四軍調去的,前不久曹警司還說要在咱們軍中招人?!?/br> 姚兕又問道:“這警署有多大的權力?” 秦忠壽道:“根據曹衙內所言,他們的權力可是不小,是能夠制衡檢察院和皇庭,但暫時還看不出來?!?/br> 幾人默契的對視一眼。 折繼祖又道:“雖然只是一場判決,但就目前而言,我們無論如何,也都不會與皇庭作對的?!?/br> 秦忠壽道:“但我以為,也不能太張揚的支持皇庭,畢竟咱們與西夏作戰,還得需要各路軍隊合作?!?/br> 折繼祖、種諤等人也是稍稍點頭。 不可否認的是,他們折家其實就是軍閥,因為他們在府州是世襲的,財政都非常獨立,這也是折家軍戰斗力強的一個原因。 但即便拋開這一點不說,皇庭依舊符合他們折家的利益。 他們還是非常忠于這個政權,也渴望建功立業,他們可不怕拿不到軍功,而軍中那些渾水摸魚的將官,反而會傷害到折家的利益,搶奪他們的功勞。 對于種諤他們而言,同樣也是如此。 “還請諸位放心,待我回去之后,定會就皇庭的權力問明清楚?!?/br> 說著,鄭獬又向陸詵道:“陸兄,你對此有何看法?” 陸詵一怔,又環視眾人一眼,然后拱手道:“多謝各位特地前來支持陸某?!?/br> 緊接著,他又言道:“不過我倒是支持皇庭?!?/br> “陸兄此話怎講?” 幾個好友均感詫異。 陸詵嘆道:“我朝雖是以文馭武,但事實也不盡然是如此,如那種諤所為,甚至比之更為惡劣之事,也是常有發生,而我們文官往往也無能為力,這才是此案的源頭。那么我們也能夠在許多事上面,憑借著皇庭去制衡那些武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