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648節
張斐又問得兩句,姓劉,是一個屠夫。 又有一些大膽的觀眾,要求入庭觀審。 村夫、書生、武夫,反正三教九流幾乎全都到齊,坐在一起,可真是一個奇葩的組合,怎么看怎么覺得突兀。 蘇轍、蔡京他們不斷眼神交流,都在問彼此,你們知道這是為什么嗎? 可就連許芷倩都是一臉困惑。 而旁邊、對面的貴賓們則是萌生起身走人的念頭,讓我們跟那些人坐在一塊,我們的位置還不如他們,你這不是故意惡心我們嗎? 第四百八十六章 庭審(上) 雖然在坐的貴賓們對此感到非常不爽,尤其是看到那些三教九流坐在那里很爽,這心里就更加不爽了。 但也沒有人真的氣憤到起身離去,因為大部分人心里還是非常清楚,張斐這么安排肯定是有原因的,不可能特意這么安排來惹怒他們。 不至于無聊到這種地步,好歹也是二十多歲的人了。 這得益于他們不熟悉張斐,熟悉張斐的人,可能就不會這么認為,這廝是睚眥必報。 而庭院外的百姓們則是相當郁悶,原來真的是請他們進去坐的,這! 關鍵進去了這十幾個人,也沒有令外面變得更加寬敞,還是非常擁擠??! 要不,再多安排幾個位子。 后面好像還有很大的空間??! 咚咚咚! 木槌聲再度響起。 庭院內外立刻再度安靜下來,但是人們心中的敬畏之心要少了一分,好像這位年輕的聽庭長與大多數官員都不一樣。 “咳咳!” 張斐清清嗓子,朗聲道:“各位,今日本庭要審理的是關于媯鄉村婦吳張氏弒殺其婆婆吳李氏一案?!?/br> 說話時,他還低頭看了看文案。 許芷倩稍稍郁悶地瞧他一眼,暗自一嘆,就這么一句開場白,你都不愿意記下來么。 然而,這番開場白,可真是將在坐的貴賓們給雷傻了。 真是別開生面??! 你,你這是在做買賣嗎? 還要做產品介紹。 新手! 純純的新手! 坐在下面的蔡京等人則是紛紛低頭。 此話一出,他們都感到氣勢弱了許多。 張斐似乎并不在意,又看向蘇轍道:“蘇檢察官,關于此案的卷宗,本庭長已經看過,并沒有什么疑點?!?/br> 秦忠壽當即就納悶道:“沒有疑點,你理他作甚?” 坐在一旁的曹棟棟道:“秦叔叔,你有所不知,他就是故意這般問的?!?/br> 秦忠壽好奇道:“為何?” 曹棟棟道:“當然方便咱們觀審唄,還能為啥,要是他不說清楚,那咱們也看不大明白?!?/br> “???” 秦忠壽當即石化了。 就這么體貼嗎? 蘇轍站起身來道:“回庭長的話,我們檢察院有充分的證據證明之前此案中唯一的目擊證人并沒有說實話,同時我們還找到另一位目擊證人,根據這位證人的供詞,我們檢察院認為張氏不屬于謀殺,而是屬于過失殺?!?/br> “過失殺?” 蔡延慶暗自皺了下眉頭,心中略有不滿,要么你就是打無罪,你弄個過失殺出來,這就有點嘩眾取寵了。 擺明就是沖著他來的。 不少官員也是如他這般想的。 又聽蘇轍道:“懇請庭長允許我傳召證人李巖?!?/br> “傳證人李巖!” 張斐敲了一下木槌。 但見一名皇家警察帶著一個三十歲左右,身材魁梧,留著絡腮胡的男子入得堂內,且引得他進入右側證人席。 “你可以坐著,亦可站著?!?/br> “我站著就行?!?/br> 皇家警察囑咐完后,便退到一邊。 這幾日張斐也沒有忙別的事,就是在教這些庭警在庭上執行公務的規矩。 蘇轍站起身來,向李巖問道:“請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處,以何謀生?” 在坐的貴賓又傻了。 剛剛你都說了人家的名字,這又要問一遍? 這沒有看過網文的他們,都快要急出汗來了,你們這是在審案,還是在表演??! 經驗豐富的蔡延慶,此時也得是有些可笑。 李巖一看對方這么禮貌,倒也不那么害怕,畢竟蘇轍沒有坐在上面,道:“小民喚作李巖,家住平水鄉,平時是以砍柴、打獵為生?!?/br> 蘇轍問道:“就是媯鄉河對面的平水鄉?” 李巖點點頭。 蘇轍又繼續問道:“你可還記得在今年四月十六清晨所發生的事嗎?” “當然記得?!?/br> 李巖道:“那天早上我跟往常一樣早早就上山打獵,可尋得一會兒,也未有看到獵物,正好來到河邊,就準備去河邊喝點水,洗把臉,砍一點柴回去,突然就見到對岸一個婦人將一個老婦給推下河去,當時可真是嚇死我了?!?/br> 蘇轍問道:“你可有看清對方的容貌?” 李巖搖搖頭道:“那我倒是沒有看清楚,當時天才剛亮不久,我只是在對岸,我只看見那年輕婦人是穿著一件麻裙?!?/br> 蘇轍又問道:“那你可有看清楚那老婦的容貌?” 李巖搖搖頭,“當然也沒有?!?/br> 蘇轍又繼續問道:“那你可有看清楚老婦穿得是一件什么衣裳么?” 李巖眨了眨眼,旋即搖頭道:“也未看清楚?!?/br> 蔡延慶與卓群默契地對視一眼。 卓群低聲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在李巖的供詞中,并沒有提到老婦穿得是什么衣服?!?/br> 蔡延慶問道:“我們的人可有問過?” 卓群尷尬地搖搖頭。 蘇轍就問道:“為什么你看見那年輕婦人穿什么衣服,卻沒有看到那老婦穿什么衣服?” 李巖道:“是因為我抬頭時,正好看到那年輕婦人將老婦推下去,這太快了,而且這么遠,我哪能看得清楚,我只能如實說,可不會撒謊的?!?/br> 蘇轍笑著點點頭,又問道:“你方才說得是抬頭,那你當時是蹲著身子的嗎?” 李巖點點頭道:“我當時在河邊喝水,當然是蹲著的?!?/br> 蘇轍又問道:“為何你會抬頭看向對岸?” 李巖大咧咧道:“喝完水了,我當然就會抬起頭來??!” 蘇轍嗯了一聲,又向旁邊的一個皇家警察使了個眼色,那個皇家警察立刻站在出來,旋即蘇轍又向李巖道:“你能否演示一下,那婦人會如何將老婦推下去的?!?/br> 說著,他又指著那名皇家警察道:“你就當他是那老婦?!?/br> “行?!?/br> 李巖沖上去輕輕推了下那名皇家警察,又向蘇轍道:“不過那婦人可是很用力的推,我沒敢用力?!?/br> “明白!” 蘇轍笑著點點頭,又向那名皇家警察點了下頭。 那名皇家警察直接躺了下去。 蘇轍又向李巖道:“你試著用方才那種方式推一下看?!?/br> 李巖人都傻了,“他是躺著的我怎么推?” 蘇轍問道:“推不了嗎?” 李巖搖搖頭。 蘇轍道:“那就奇怪了,吳李氏癱在床上八年之久,哪怕是坐起來都需要人扶著,背后還需要墊著被褥,怎么可能站在那里讓人推?” 此話一出,頓時響起一陣嘩然,觀眾們對李巖是指指點點。 “肅靜!肅靜!” 張斐連敲幾下木槌。 蔡延慶不禁眉頭一皺,臉色露出幾分尷尬,心想,這么大的破綻,我當時怎么就沒有注意到。 仔細一琢磨,錄口供的不是他,而是底下的衙差,核心就是“推”,但是怎么推,沒有問,也沒有去想,因為那邊張氏是直接承認了,就沒有必要再去問這些細節。 “不是的,不是的?!?/br> 李巖立刻連連揮手道:“我方才只是隨便演示了一下,我也不敢讓這位大哥躺著呀!其實我見到那婦人拖著那老婦來到河邊,然后將其推入河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