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647節
而庭內則是埋怨怎么還不開始,張斐是不是故意裝腔作勢,故意讓他們在這里苦等。 他們猜得沒錯! 就是如此。 張斐在是當珥筆時,就習慣于壓軸出場,如今身為大庭長,只會變本加厲。 關于這一點,不管是蔡京他們,還是蘇轍,都已經習慣了。 等就對了。 此時張斐身著一襲深綠色官服,揮著大袖,與兩位嬌妻,以及李四、小桃、青梅三人慢悠悠地往這邊走來。 “你能不能走快一點?!痹S芷倩蹙眉催促道。 “不能!” 張斐哼道:“最近沒有睡好?!?/br> 許芷倩瞧他精神奕奕,雙目清澈,面色紅潤,當即翻了個白眼,“真是睜著眼說瞎話?!?/br> 張斐沉眉看去:“許主簿,請注意你對待長官的態度?!?/br> 這聲許主簿叫得許芷倩是歡欣雀躍,當即溫聲細語道:“張庭長慢點走,可別摔著了?!?/br> 張斐聽她陰陽怪氣,不免又道:“還有!你走得這么前,要是別人不知道,還以為你才是庭長,我特么是個主簿?!?/br> 許芷倩撇了下小嘴,但也立刻停下腳步,然后跟在默默張斐后面。 走在最后面的李四、小桃、青梅皆是忍俊不禁。 高文茵臉上則是忐忑不安,小聲道:“三郎,要不要不我們就不去看了?!?/br> 張斐偏頭問道:“為何?夫人不是好奇想見識一下么?” 高文茵道:“聽聲音,好像來了不少人,被人瞧見可就不好?!?/br> 張斐笑道:“夫人這話不是自我矛盾么?來了那么多人,就是來觀審的,他們能觀,夫人就不能觀么,待會你們站在后面看,沒有會注意到你們的。放心?!?/br> 高文茵點了點頭。 她還真沒有見過張斐是如何上堂的,聽青梅、李四他們談及,不免也感到一絲好奇,就只是微微表露出想見識一下,結果被張斐得知后,立刻是強迫著她來看。 要雨露均沾嗎。 自己的威風不能只給許芷倩一人看。 來到庭院的后門,他們便分開來,李四、許芷倩跟著張斐往左側行去,高文茵與青梅、小桃則是站在后門,偷偷往庭院里面看去。 “來了這么多人??!” 高文茵微微一驚。 青梅道:“以前三哥在開封府打官司時,這人可也不比這少?!?/br> “是嗎?” 高文茵好奇道:“這打官司有什么好看的?” 青梅道:“三哥打官司挺有意思的,不過這回三哥不是珥筆,而是庭長,我也沒有見識過?!?/br> 說話時,庭院里面突然變得鴉雀無聲。 偏目看去,只見張斐、許芷倩、李四入得從左側專用通道入得庭院,來到正中央的庭長臺上面。 蔡京、蔡卞、上官均、葉祖恰立刻站起身來。 下面的蘇轍與三位助手也隨即起身。 但是兩邊的貴賓們則是紋絲不動,甚至有些人本是站著的貴賓,還來了個反向cao作,直接坐了下去。 你算個什么東西。 張斐瞥了眼兩邊,突然朗聲道:“此時的起立只是為了表示對于皇庭和《宋刑統》的尊重,這普天之下唯有官家可以不予起立?!?/br> 無恥! 那些官員、大夫們心里暗罵一句,但也只能站起身來。 他都這么說了,只有官家能夠不予起立,這要還坐著,你是你想干嘛。 “各位請坐!” 張斐微微頷首,然后坐了下去。 其余人才紛紛坐下,還沒有開始審,貴賓席上就憋了一肚子火了。 真是豈有此理。 秦忠壽小聲向身旁的曹棟棟問道:“棟兒,這是皇庭的規矩么?” 曹棟棟眨巴了幾下眼,“我不知道,京城的皇庭好像是沒這規矩?!?/br> 秦忠壽當即氣憤道:“那就是他瞎編的?!?/br> 曹棟棟拱火道:“興許是吧,張三這人就愛瞎編,謊話說得跟真話似乎,秦叔叔今后可得小心他?!?/br> 一旁的一個武將問道:“衙內,你跟張三不是一邊的么?” 曹棟棟怒睜雙目道:“這誰的造的謠,咱們警署與皇庭可是互不統屬,他可不是我的長官?!?/br> 周邊的人面面相覷,心里均想,原來他們不是一塊的,那! “怎么還有一個女子?”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望著張斐身旁的許芷倩,不免皺眉道。 雖然許芷倩今兒一襲男人裝扮,但誰一眼都能夠看出來,這是一個女人。 “聽說那女人是張庭長的夫人,也是皇庭的主簿?!?/br> “豈有此理!這女人怎么能夠在皇庭當官?!?/br> 自古以來都有女官制度,但九成是在皇宮里面任職,在外朝是不允許女人當官的。 “好像她這主簿是沒有品階的,是屬于張庭長自雇?!?/br> “那也是不知廉恥??!” 那士大夫也只是罵得一句,并未多言。 知府的主簿一般是朝廷指派的,是有品階的,從九品到六品,但是這皇庭是一個新官署,庭長的主簿是沒有規定的。 如果換個男人,朝廷肯定也會給品階的,但是張斐就要許芷倩,而官員是可自雇幕僚的,而且女吏在宋朝是比較常見的。 尤其是在許多專業方面,還都是家庭傳承的那種,只是說很少拋頭露面,出現在這種莊嚴的場合。 但既然沒有明文禁止,那就是可以的。 如果是在京城,估計沒有人感到詫異,他們夫妻一直都是形影不離,官司從開封府一直打到政事堂,大家都習以為常了。 有道是這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 對于庭外的觀眾們而言,他們所看到的就是賞心悅目,上面坐著的五個官員,最大都不超過二十五歲,且個個儀表非凡,蔡京在歷史上都是出了名的帥哥,張斐就更不用多說。 唯一別扭的就是其貌不揚的李四,但鮮花總要有綠葉來襯托。 “咚咚咚!” 張斐突然手拿小木錘敲了幾下,“肅靜!” 他試過驚堂木,不太習慣,這一不留神會敲到手,要是在冬天,可是非常酸爽的,故而做了這小木錘,敲著是輕松愜意。 蔡延慶一看那小木錘,心中歡喜,這東西好使??!可轉念一想,自己好像也沒有敲驚堂木的機會了,不禁感到一絲傷感。 由于頭回來到這皇庭,大家心里還是有些敬畏之心,立刻安靜下來。 張斐突然舉目看了看門外觀審者,是黑壓壓的一片,問道:“這外面很擁擠嗎?” 蔡京他們不禁一愣,抬頭看去,就連下面蘇轍等檢察員也都回頭看去。 還好呀! 守在旁邊的馬小義就道:“回庭長的話,今兒來觀審的人不少,故而有些擁擠?!?/br> 張斐點點頭,突然指著左側上方的座位道:“正好這里還有一排座位,這空著也是空著,放一些人進來看吧,不要這么擁擠,以免發生事故?!?/br> 此話一出,庭內是鴉雀無聲。 門外百姓不敢相信,門內的貴賓是更加不敢相信,尤其是那些坐在后面的一些官吏,什么叫做空著也是空著,我不坐那邊看,那是你們不讓??! 要知道那邊可是觀審的絕佳位子。 且不說他們,就連蔡京、蘇轍他們也都是一臉困惑,他們心里一直都很好奇,那些座位是留來干什么的,方才蘇轍上前與他們交涉,也問了這個問題。 不曾想,竟是為百姓準備的。 馬小義倒是沒有想那么多,立刻上前,放開木欄。 然而,卻無一個百姓敢進去。 大家對于這官府還是充滿著畏懼,誰沒事敢往官府里面去坐,那不死也得脫層皮??! 只見一個中年大娘站在后面問道:“俺可以進去坐么?” 馬小義點頭道:“大娘請?!?/br> 那大娘也不怕,擠開人群就走了進去。 張斐笑問道:“大娘貴姓?” 那大娘道:“俺姓陸?!?/br> 張斐又問道:“冒昧多問一句,大娘是干什么的?” 那大娘瞧張斐長得帥氣,平易近人,倒也不害怕,回答道:“俺是街邊賣茶的,街坊就喚俺陸茶婆?!?/br> 張斐笑著點點頭,伸手引向那座位,“大娘請坐?!?/br> “多謝庭長!多謝庭長!” 那大娘竊喜地去到那廊道上坐下。 “這婆娘都敢進,咱還有啥不敢的?!?/br> 聽得一個粗獷的聲音,只見又有一個大漢要求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