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我先去許家一趟?！备呶囊鹦Φ溃骸澳憧煨┤グ??！眮淼皆S家，只見屋里坐著許遵、許凌霄兄妹，還有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妙齡少婦，這少婦正是許凌霄的夫人，穆珍。

    張斐趕緊上前向許遵行得一禮，又尷尬地向許凌霄拱手一禮：“大舅哥，前面真是抱歉，我，我當時太激動了，沒有控制住?！痹S凌霄笑道：“原來你那般激動，是想早點迎娶我家小妹?！笨磸堨车难凵?，也不像之前，充滿著困惑。

    顯然許遵已經將張斐的事告知許凌霄。張斐訕訕一笑，瞄了眼許芷倩，見她暈生雙頰，羞赧地避開自己的目光，于是他又向穆珍行得一禮：“大嫂?！蹦抡渥匀灰彩谴蠹议|秀，盈盈回得一禮，

    “方才聽爹爹說三郎的故事，可真是一波三折，驚心動魄?！?/br>
    “讓大嫂見笑了?！睆堨郴卮鸬貞饝鹁ぞ?，見皇帝都沒有這般緊張，沒有辦法，他對這禮數還是一知半解，生怕哪個動作沒有做到位。

    許遵笑道：“明兒我就托人尋個良辰吉日，早點將你與倩兒的婚事給辦了?！睆堨臣拥溃骸岸嘀x岳父大人?！?/br>
    “對了！你們談得怎么樣？”許遵還是心心念念這事，原本他也很想參與的，結果碰巧兒子回來了。

    張斐立刻將文章拿出來，

    “這是司馬學士和王學士所寫，還請岳父大人過目?！蓖鯇W士和司馬學士的文章？

    許凌霄聽得是兩眼放光，

    “妹婿，我，我能看嗎？”他對于法律之事，不是很感興趣，就喜歡這文章、詩詞，關鍵這可是王安石和司馬光的文章。

    張斐點點頭道：“當然可以?！甭勓?，許凌霄也顧不得什么禮儀，起身來到許遵背后，與許遵一同觀看，穆珍也是文采斐然，也悄悄來到許凌霄身旁。

    夫妻兩看得是如癡如醉。許芷倩倒是沒有去湊熱鬧，來到張斐身旁，低聲道：“你可真是厲害，同時讓王學士和司馬學士幫你寫文章，除官家之外，可能也就只有你了?！睆堨车吐暤溃骸罢l稀罕他們湊這熱鬧，都不是好伺候的主?！闭f著，他又小聲道：“不過你哥和你嫂好像都對這文章很感興趣?！痹S芷倩道：“這文章詩詞是他們最著迷的，以前他們在家時，一天到晚也都是在談論這些?！睆堨车溃骸澳悄悴皇峭o聊的?！?/br>
    “是挺無?！痹捳f一半，許芷倩突然反應過來，

    “你什么意思？”張斐嘿嘿道：“沒啥意思?！痹S遵倒是顧不得欣賞王安石的文采，他看得是內容，看罷，便將文章遞給許凌霄夫妻，夫妻兩如獲至寶，去到一旁，仔細鑒賞。

    許遵向張斐笑道：“這文章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張斐如實說道：“他們處處提防著對方，這文章寫出來，自然也就是中規中矩?！痹S遵笑著點點頭，道：“到時這文章會刊印在名士報上面？”張斐點點頭，又是郁悶道：“到時只怕又會引來無盡的麻煩，甚至可能連累岳父大人?！痹S遵稍顯不滿地瞧他一眼，

    “我何時怨過你？”張斐忙道：“小婿并非此意?！痹S遵嘆道：“你這人啊，什么都好，就是在這學問上面，實在是太窩囊了一點，朝中許多人都說我許遵立奇以自鬻，好賣弄學問，我是一點都不在意，若不能學以致用，那學來作甚。到時這文章一發，他們只會羨慕嫉妒我，這又何嘗不是一種快樂?！边@方面他比較看得開，而且從不拘泥于小節，否則的話，以張斐的言行舉止，他斷然不會將女兒許配給他。

    其實他一直以來都非常欣賞張斐在公堂上的機智。倒是這個法制之法，確實令他有些意想不到，這跟機智完全就是兩回事。

    許芷倩狡黠地笑道：“爹爹可是誤會他了，他可不是窩囊?！痹S遵問道：“那是什么？”許芷倩道：“他是怕別人對他要求太高，平時可別說練字，寫個字可都嫌累?！睆堨承‰u啄米般地點頭：“還是芷倩懂我?！痹S遵見罷，當即是無言以對。

    這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第三百九十二章 讓法先飛一會兒

    自張斐出任助教以來，就引起不少文人的憤怒。

    這簡直就是不可理喻。

    當時法制之法一出來，外界就是議論紛紛。

    是一片叫罵聲。

    到后來富弼認為法制之法是屬開宗立派，可躋身百家，那更是物議沸騰，富弼的地位，加上這個不可思議的評價，輿論是立刻爆炸。

    之后御史臺登場，直接將此事推向高潮。

    但是，真沒有幾個人知道到底什么是法制之法。

    因為真正聽懂哪幾堂課的，只是少數，理解最為透徹的就是富弼，王安石，但他們不會在外面到處去說。

    而那些老夫子跟學生們差不多，也都是一知半解，興許還不如學生，畢竟儒家思想在他們心中是根深蒂固，有些問題，就是轉不過彎來。

    所以，一直以來，都還是人云亦云。

    到底是什么？

    真心說不清楚。

    終于！

    今日正版書鋪發布的名士報，漸漸揭開那法制之法的神秘面紗。

    而且是同時發兩份。

    司馬光和王安石誰先誰后，張斐都不敢亂安排，只能是兩份一起發。

    這兩份報刊的出現，頓時驚掉不少人的下巴。

    因為這政治意義太強烈了。

    目前司馬光和王安石代表朝中的兩大陣營，他們兩個同時給法制之法背書，這傻子都知道，朝廷接下來肯定會有大動作的。

    而之前他們就已經收到風聲，富弼是法制之法最為堅定的支持者，于是他們趕緊跑來找富弼問明緣由。

    面對大家的詢問，富弼也如實道：“不錯，官家已經決定基于法制之法，修改《宋刑統》?！?/br>
    胡宗愈就道：“官家的決定是否過于草率，且不論法制之法是好是壞，如今張三一共才上四堂課，憑此就修改祖宗的規定，這實在是難以讓人理解?！?/br>
    其余人也紛紛點頭。

    這真是太快了一點。

    不可思議??！

    富弼表示理解地點點頭，又道：“你們也別太過焦慮，官家并非是要改弦更張，只是嘗試一下。

    最初，也只是將宋刑統的律例一分為二，將一些嚴重的罪行劃分一類，如殺人、賊盜、等等。同時將一些較輕罪名，如百姓之間的錢物糾紛劃分到一類，去除刑罰，以捍衛個人利益為先?！?/br>
    說罷，他見大家是一臉困惑，于是又解釋道：“如斗訟律中的斗毆罪名，如果造成的傷害不大，那么官府將不會給予刑罰，而是強調對受傷者的賠償。

    但如果嚴重的話，就要追究刑罰責任，但同時也要追究對傷者的賠償，故此刑罰方面也會相對以前減輕不少?！?/br>
    “這聽著不就是遵行慎刑、少刑的思想嗎？”

    “是呀！若僅是如此，也談不上開宗立派？”

    大家聽罷，覺得這也不難接受，其實目前很多大臣都建議減輕刑罰，但也感到懷疑，如果就這么簡單，那也不至于鬧得滿城風雨??！

    富弼回答道：“這雖然聽著是簡單，但卻是自古以來未曾有過的，相比起慎刑、少刑，他這是屬于去除刑罰，而且朝廷要制定一系列的賠償制度?！?/br>
    “可是我們聽說法制之法還將會對禮法進行修改？”

    “這個嗎，暫時應該不會動，還得一步步去嘗試。而且，也不是說要進行修改，只是要將禮和法分離，目前我的考慮，是專門出一本禮法，在一些涉及到禮法的案例，可參考禮法條例，做出最合適的判決。

    其實各位若是去翻翻案例，就會發現，許多令人津津樂道的判決，都只是參考禮法，而非是一味的以禮法為原則。

    法制之法也只是將這一類情況制度化。不過你們也真的不需要太擔憂，到時朝廷會充分考慮到你們的建議，若是覺得不妥，大可直接提出來?！?/br>
    大家聽罷，這才稍稍放心。

    制置二府條例司。

    “恩師，我看這司馬學士的文章是暗藏玄機啊?！?/br>
    呂惠卿拿著一張報紙，向王安石詢問道。

    王安石問道：“什么玄機？”

    呂惠卿道：“若依他的意思，朝廷在稅法方面的調整，將會受到法制之法的阻礙?！?/br>
    王安石呵呵道：“你只是看到其一，不知其二?！?/br>
    呂惠卿問道：“恩師此話怎講？”

    王安石道：“法制之法阻礙我們調整稅法的前提，是要讓每個人都依法交稅，如果做不到，又憑何阻礙，如果做得到，這反而是有利于我們變法的?！?/br>
    說到這里，他嘆了口氣，“不過我看這是很難成功的，沒有豎立起權威，光想著以理服人，那無異于癡人說夢??！”

    其實他心里并不是非常好看這事，他還是比較認同法家那一套。

    呂惠卿點點頭道：“其實我也是這么想的，但既然如此，恩師為何還熱衷參與其中？”

    王安石微微一笑，不答反問道：“最近咱們的事是不是非常順利？”

    呂惠卿點點頭，突然反應過來，“恩師是想借法制之法轉移他們的目光?！?/br>
    王安石笑道：“如今他們都盯著法制之法，已經顧不得我們的新政。若真依法制之法立法，其影響不亞于我的新政，到時將會逼得那些迂腐之人，兩線作戰，我們的壓力將會減輕不少，所以我們一定要支持法制之法，反正我們也只是口頭上說上幾句，具體執行的是富公和司馬君實他們?！?/br>
    張斐今日可是門都不敢出，這不用想也知道，他一上街，那鐵定會被人攔住的的，索性先躲在家里。

    還得等那兩份比較粗糙的文章發出之后，他再出門，那兩份就是從百姓的角度去闡述的。

    “我說小馬，這椅子是用來坐的，不是用來蹲的，你就不能好好坐著么?！?/br>
    張斐狠狠拍了下正蹲在椅子上啃肘子的馬小義。

    馬小義一偏頭，一抹嘴：“三哥，這椅子冷屁股?！?/br>
    “夏天你特么也蹲著?！?/br>
    “夏天坐著出汗?！?/br>
    馬小義委屈巴巴地說道。

    “你?！?/br>
    張斐是無奈地搖搖頭，坐了下來，忽見坐在左邊的曹棟棟，是直盯盯看著自己，不禁道：“衙內，你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好么？”

    “嘿嘿?！?/br>
    “別嘿嘿，到底什么事？不會又是來找我打麻將的吧？”

    “當然不是?！?/br>
    曹棟棟諂媚地笑道：“張三，我們兩個是來求學的?！?/br>
    張斐剛端起一杯酒，聽到這話，手劇烈抖動了下，灑出大半來，放下酒杯來，“求啥？”

    “求學??！”曹棟棟一本正經道：“張三，你一定得將法制之法傳授給我?！?/br>
    張斐納悶道：“衙內對這事感興趣？”

    馬小義道：“三哥，你有所不知，如今外面人人都在談論你的法制之法，俺們又不懂，都插不上話，好生煩惱?！?/br>
    張斐更覺稀罕：“你們何時向往與那些書生打成一片?！?/br>
    曹棟棟一拍桌子，“我才不愛搭理那些書生，關鍵是那些歌妓，她們也都著很迷于法制之法，你是不知道，就你那學生葉祖恰，最近在得月樓可是風光，歌妓都坐他那桌去了?！?/br>
    “真的假的？”張斐驚訝道。

    “騙你作甚?！?/br>
    曹棟棟道：“這等好事，你不便宜咱兄弟，便宜外人，可是說不過去?！?/br>
    目前女人對于法制之法關注，是不亞于男人，因為她們認為法制之法是非常有利于她們的。歌妓更是如此，她們比那些大家閨秀更需要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