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454節
張斐竟然要去國子監講學。 張斐尷尬道:“晏先生聽誰說的?” 許遵呵呵道:“還能是誰,不就是那司馬君實說得?!?/br> 張斐訕訕道:“我就是去講講訟學,跟詩詞文章沒有半點關系?!?/br> 晏幾道拱手道:“若有機會,晏某定會前去聽講?!?/br> “這個……嗯……真是趕鴨子上架??!”張斐臉都紅了。 第三百四十章 畢業證 國子監再怎么也算是這大宋第一學府,能去國子監教學的,那絕不是一般人,不說官職大小,但至少學問方面是能夠服眾的。 張斐純純一個珥筆,真得是要啥沒啥,他跑去國子監講學,這在以前真是不敢想象的。 這晏幾道也是國子監出來的學生,那他當然覺得好奇,希望能回母校見識一下。 就連許芷倩都覺得有些好笑,等到這晏幾道走后,她便是急急道:“爹爹,到時我,我也想去看看張三如何教學的?!?/br> 許遵當即瞪她一眼,“胡鬧?!?/br> 許芷倩偷偷吐了下香舌。 張斐尷尬地瞄她一眼,不禁抱怨道:“這個司馬學士也真是的,當初是說我去分享一下爭訟的經驗,他他倒好,直接說我去講學,這這不是給我添麻煩嗎?!?/br> 許遵呵呵道:“這也是你自找得呀!” 張斐錯愕道:“岳父大人此話怎講?” 許遵道:“你的慈善基金會這么一鬧,朝野上下,都非常關注這學問之爭,但其實他們爭得又不是學問,而是自己執政理念,故此是競爭地非常激烈,每天都是從垂拱殿爭到政事堂,再爭到制置二府條例司、審刑院、大理寺?!?/br> 原本這新政一出,使得革新、保守是針鋒相對,眼看一場黨爭風暴就要開始了,結果張斐中間一打岔,變成競賽,而且還是教育競賽,這可是文人之最愛。 雙方都開始爭奪這教育資源。 當然,這也跟司馬光的戰略布局有關,由于趙頊表現出堅定支持王安石的態度,再加上王安石坐鎮京城,想要在京城進行反擊,其實是很難的,隨著范純仁、蘇軾的離京,這權力之爭,開始聚焦于地方。 但最終決策機構畢竟是在京城,也是文人必爭之地,就不如在這里進行教育競賽。 誰的理念更受大家歡迎,誰將奪得未來。 張斐自嘲地笑道:“所以請我去講學?” 許遵道:“據我所知,司馬君實可是非??春媚愕?,都已經與國子監那邊說過,要邀請伱去當授課老師?!?/br> “等等會!”張斐面色一驚,“我可沒有答應去當授課老師,我只是抽空去交流交流,僅此而已?!?/br> 許遵皺眉道:“這我也不清楚?!?/br> 張斐如有所思道:“不會是司馬學士想拿我去當噱頭,以此來吸引大家的關注吧?!?/br> 許遵沉吟少許,“說不定還真是如此,他這么一說,那律學館的確吸引到很多人的目光,到時一定會有很多人去看?!?/br> “看我笑話?”張斐補充道。 許遵笑了幾聲,“你自己也說了,人不輕狂枉少年,既然司馬君實極力舉薦你,你又怕什么?!?/br> 這說曹cao,曹cao到。 司馬光突然晃晃悠悠地來到張家。 “張三見過司馬學士?!?/br> “免禮!” 司馬光又向許遵拱拱手,“仲途也在??!” 許遵笑著點點頭,又伸手道:“請坐!” 這回別說高文茵,就連許芷倩也得乖乖站在一旁。 司馬光坐下之后,向張斐笑道:“張三,你如今可真是不好找,老夫在外轉悠了一圈,才知道你回家了?!?/br> “最近是挺忙的?!睆堨秤樣樢恍?,又道:“可能沒法去國子監分享經驗?!?/br> 司馬光雙目一瞪,“那可不行,我這邊都已經定好了,就下個月初一,你就去國子監授課?!?/br> “!” 張斐郁悶道:“司馬學士,我們當初商量的,可不是授課講學,只是分享經驗,我何德何能,能夠去國子監講學,這不是給找麻煩么?!?/br> 司馬光道:“當初是這么商定的,但是如今這律學館的教程都是你擬定的,你若不去幫忙的話,那我也不知道從何著手,故此我已經打算任命你為我算學館的助教?!?/br> “助教?” 許遵父女異口同聲道。 張斐問道:“岳父大人,芷倩,什么是助教?” 許芷倩道:“助教也算是官員,從九品下?!?/br> 張斐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司馬光是要借此將他拉到自己這邊來。 這他倒是不好拒絕,畢竟他計劃就是這么定的,訕訕道:“司馬學士,我好心幫你擬定教程,你這還賴?!?/br> 司馬光哼道:“我舉薦你當官,這難道不是回報嗎?” 庶民入仕為官,怎么也得有一個過程,得一步步來,司馬光就想著國子監先展現張斐的能力,然后再調去地方上。 張斐也明白了過來,訕訕道:“但是我才疏學淺,只怕不能勝任這助教一職?!?/br> 換個閑官讓我混一混,鍍一層金。 這么簡單的政治手段,你不明白么,國子監的老師,難度也忒大了。 司馬光擺擺手道:“你在韓相公、富公面前都能夠侃侃而談,還怕那些個乳臭未干的小子?!?/br> 張斐登時激動道:“司馬學士,我也才二十多歲,我也沒有干??!” 一旁的許芷倩、高文茵默默低下頭去,雙肩微微聳動著。 “行了,行了,你就別謙虛了,我今兒來也不是找你談這事的?!彼抉R光擺擺手道。 講學一事,他對張斐真的是充滿信心,這小子口才,他是親身體驗過的,而且范純仁都曾受點撥,完全沒有問題。 我特么是謙虛么,我是怕麻煩,這學問之爭,就不可能會有個結果的,我表現的好,只怕天天會有人來找理論,我若表現的不好,又會被人笑話,這老頭自己就知道低調,老是讓別人去高調,可惡。 張斐憋著一肚子怨言,問道:“不知司馬學士找我有何指教?!?/br> 司馬光正色道:“我今兒找你,是想向你請教,該如何建設這律學館?!?/br> 此話一出,許遵都傻眼了。 這真是一個比一個離譜。 晏幾道拿著晏殊的詞,來找張斐討教,這就已經難以讓人理解,如今司馬光又跑來找張斐請教建設學館的事。 這。 許芷倩都憋不住了,“司馬叔父,張三他自己都沒有上過什么學,又如何懂得學館的建設?!?/br> 分享一下爭訟技巧,這倒是還說得過去,學館建設也找張斐。 離譜的有些過分了。 司馬光呵呵道:“倩兒,你未免也太小瞧你未來的夫君了,這律學館的教程,可都是你夫君擬定得,他如何不懂?!?/br> 說著,他又看向張斐,“張三,你說是么?” 張斐干笑幾聲,“司馬學士,當時我就說了,這教程是按照我爭訟的經驗所擬定,但學館建設,我可沒有什么經驗?!?/br> 司馬光呵呵道:“無妨,無妨,你就說說你的想法,我先聽聽,擇優取之?!?/br> 看來這老頭是賴上我了吧。張斐有些疑惑地看著司馬光。 你司馬光的能力,建設一個學館,這還用去請教別人。 許遵突然撫須笑了笑。 司馬光瞧他一眼,面露尷尬之色。 張斐忙問道:“岳父大人為何發笑?” “沒什么?!?/br> 許遵搖搖頭。 司馬光尷尬道:“到底還是沒有瞞過仲途??!” 說著,他又向張斐道:“不瞞你說,王介甫為那算學館設有三舍法,但我不想與他一樣?!?/br> 王安石早就在考慮教育改革,故此這算學館剛剛被批準,他馬上就祭出自己三舍法,并且還繞開科舉取士。 這逼得司馬光也只能這么干,但司馬光又沒有一個具體計劃,他的教育改革還是繼承范仲淹的思路,重實務。 但問題在于,范仲淹并沒有想繞開科舉取士。 這思來想去,如果要繞開科舉,這三舍法好像確實非常不錯,但他又不想去學王安石,不僅僅是他,保守派中很多人都不愿意。 這本來就存在競爭關系,你這方法都是直接用對方得,這不是輸在起點嗎。 司馬光突然想到,張斐擬定教程非常新穎,也與他理念吻合,何不來問問他的意見。 張斐這才反應過來,可仔細一想,王安石的三舍法,就已經是真正意義上的班級制度,再簡單一點說,那就是大學三年教育,并且使得學院徹底變成了選官制度的一個組成部分,這已經是非常超越時代的觀念。讓他來想,他也是這個套路,最多就是將三年變成四年。 但張斐還真是在仔細考慮,因為教育對于他而言,也是至關重要。 他弄這慈善基金會,目的也是為滲透教育,而不是在為他人做嫁衣。 司馬光也沒有打擾他,而是在旁靜靜等待著。 過得好一會兒,張斐突然道:“根據王學士的三舍法,這外舍2000人,內舍300人,上舍100人?!?/br> 司馬光點點頭,“正是如此?!?/br> 張斐問道:“為何這人數會逐步遞減?” 都不等司馬光開口,許芷倩就道:“如此才能選出天才為國效力?!?/br> 司馬光點點頭:“芷倩說得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