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420節
事到如今,他是果斷一腳將谷濟給踢了出來,恨不得再補上一腳。 “豈有此理!” 趙頊狠狠一拍桌子,當即吩咐道:“總警署在查明之后,立刻將證據交由檢察院,一并審查?!?/br> “臣遵命?!?/br> 曹評抱拳一禮。 …… 會議結束之后,王安石走向對面的司馬光,“我的新政,只求富國強兵,可不針對任何人?!?/br> 說完就走了。 言下之意,也希望你的司法改革,是為求公平公正,而不是專門來針對我的。 格局真是高下立判。 而拼命為范純仁、蘇軾辯護的楊繪,也沖著司馬光抱怨道:“司馬學士,你方才為何……” “你認為我該怎么說?” 司馬光惱怒道:“范純仁、蘇軾此番起訴,本就帶有政治立場,而并非是基于律法,亦或者說是中立的?!?/br> 楊繪激動道:“可是朝中之臣,誰又沒有政治立場?那許仲途就沒有嗎?” 司馬光反問道:“你見許仲途何時上奏支持或者反對新法?即便他議論新政,也是基于律法,這是最重要的?!?/br> 說到這里,他嘆了口氣,道:“不是說不能有政治立場,但即便有,也得藏在心中,凡事還是得以司法為先??墒撬麄儍蓚€,是肆無忌憚,恨不得告訴天下人,他們要利用檢察院反對新法,如今被對方抓住把柄,你讓我如何為他們辯護。 我也不是沒有告戒過他們,讓他們深思熟慮,可是他們一句話都聽不進去?!?/br> 楊繪道:“范純仁、蘇軾是怎樣的人,司馬學士應該清楚,他們是不會結黨營私的,就算有不當之處,也罪不至死??!” 司馬光神色稍稍緩和幾分,“如果他們沒有結黨營私,我相信許仲途會給予公正的判罰?!?/br> 那可是個奇葩,天知道他能想出什么罪名來! 楊繪當即拂袖而去。 文彥博是理解司馬光的,在這事上面,對方確實是更占理,根據這個制度設計,檢察院是不能帶有政治立場的,必須要捍衛律法。 而范純仁和蘇軾在此案中,完全沒有隱藏自己的政治立場,天天與一干保守派商量。 但也不得不說,他文彥博之前也未考慮到這一點。 如呂惠卿所言,他也將檢察院與御史臺、諫院混為一談,但是御史臺、諫院是可以聞風上奏,主要查的也是失職,與律法關系不大。 “想不到會輸得這么慘?!?/br> 文彥博嘆了口氣,“不僅丟了檢察院,連太府寺也被對方收入囊中?!?/br> 在整個貢奉制度中,太府寺的府庫是重中之重,王安石要針對這一點改革,必然是要拿下太府寺,沒有這個府庫,他是玩不轉的。 司馬光瞄了瞄,見大臣們都走了,笑道:“那也未必?!?/br> 文彥博忙道:“此話怎講?” 司馬光道:“其實蘇軾、范純仁所擔憂的,是地方上會出現貪污腐敗?!?/br> 文彥博還是不解,“那又如何?” 司馬光道:“就不如讓他們去地方上證明這一點?!?/br> …… 而那邊呂惠卿離開皇城后,立刻就跑去找張斐,結果撲了個空,一問才知張斐在城西的一個校場踢球。 這令呂惠卿郁悶極了。 這都什么時候了,你小子還有心情踢球? 但也沒有辦法,呂惠卿又急忙忙趕去城西校場。 張斐果然在這里。 只見他嘴含著口哨,與一群人在cao場上奔跑,時不時高舉黃牌,時不時高舉紅牌,時不時還跟那些人對罵。 彼此親切地問候雙方家人。 跟市井潑皮沒有兩樣。 他們這是在干嘛? 呂惠卿猛然又覺得這小子不是那么靠譜??! 等了一會兒,張斐終于發現呂惠卿,便讓那些球員自行“了斷”,自己來到場外。 “呂??痹趺磥砹??” “你們這是在干嘛?” “鍛煉身體?!?/br> “鍛煉身體要辱人父母嗎?” “呃……那只是口頭禪?!?/br> 張斐訕訕笑道。 踢球就應該說垃圾話,不然的話,有什么意思。 呂惠卿無奈地搖搖頭,又道:“方才官家已經任命你岳父為檢察院信任檢控官,同時負責調查范純仁、蘇軾結黨營私一案?!?/br> 張斐立刻問道:“呂??笔窍M麑⒋税缸鴮??!?/br> 呂惠卿沒有想到張斐這么直接,倒真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不懂這結黨營私在律法上面該如何判斷,故此想向你咨詢一下?!?/br> 張斐思索一會兒,如實道:“結黨營私在律法上面的關鍵不在于結黨,而是在于營私,就看他們中間有沒有利益產生?!?/br> 呂惠卿多精明,馬上就道:“太府寺!只要將太府寺一案與他們結黨一并審查,就能夠坐實他們結黨營私的罪狀?!?/br> 這就是百姓的邏輯。 張斐不禁斜目看著呂惠卿。 呂惠卿也察覺到自己說漏嘴了,訕訕道:“你怎么看?” 張斐道:“咱們是以中立、公正將范純仁、蘇軾給拉下來的,就必須要以公正、中立來審理此案,否則的話,恐會得不償失,對方也都不是好惹的?!?/br> 呂惠卿點點頭道:“你說得也有道理?!?/br> 其實他在堂上那番說辭,也是張斐教的。 張斐道:“故此還得看具體審查,如果他們被抓住把柄,那他們就只能自求多福?!?/br>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不是你以為 別看呂惠卿是口口聲聲的公平、公正、中立,但其實在他內心中,是一點也不尊重律法的,他骨子里甚至比那谷濟還要傳統。 律法只不過是他政治斗爭中的武器罷了。 在他的信念中,更崇尚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事情都已經到了這一步,他們是占據絕對優勢,官家也是明顯偏向他們的,而這人都是貪婪的,他就希望借此,一舉重創保守派。 這回他可是將不少保守的骨干都給羅織了進來。 但是他也知道許遵的為人,雖然與王安石關系不錯,但這話要是說給許遵聽,估計他也就進去了。 相對而言,張斐顯然是要更通情達理,也知其中利害,關鍵張斐又是許遵的女婿。 故此他就想通過張斐,去達到這個目的。 可有道是,打蛇打七寸。 你這一棒子也只是打到對方的尾巴,壯壯聲勢還是可以的,但要說想直接切斷,那未免有些異想天開,到底司馬光、文彥博等保守派的領袖,可都還好好的,這要是玩得不好,反過來咬你一口,你也夠嗆啊。 尤其是利用檢察院羅織罪名,這個確實是有點風險。 與張斐商量過后,呂惠卿也覺得秉公處理,是最佳的方式,以免得不償失。 萬一有個意外之喜呢。 誰也說不準。 …… “三郎,先擦一下臉吧,我已經吩咐小桃去燒水了?!?/br> 這張斐剛剛回到家,那賢惠的高文茵就馬上給他遞上一塊熱帕子。 “謝謝夫人?!?/br> 張斐接過帕子,直接敷在臉上,“呼……真是舒服?!?/br> 高文茵問道:“三郎今兒又去蹴鞠了?!?/br> 張斐點點頭:“那群蠢貨可沒將我給氣死,你看,這嗓子都罵啞了?!?/br> “活該!” 只見許芷倩走了進來,哼道:“真是不務正業?!?/br> 如今發生了這么多事,這廝竟然還有心情去踢球,可沒將許芷倩給急死。 張斐拿下帕子來,一旁的高文茵順手就拿了過去。 嗯? 張斐下意識回頭瞧了眼高文茵,心道,你這也照顧的太無微不至了。旋即又向許芷倩道:“什么不務正業,我不是與你說過么,這足球可事關慈善機構的未來,不容大意?!?/br> 許芷倩擔憂道:“可這聽著就很離譜!” 張斐一翻白眼,道:“美女,我覺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你可還記得你當時是怎么評價我的文章的嗎?可結果又如何?我的文章比王學士、司馬學士的可還要受歡迎,人人都愛讀,既然如此,我的足球為何不能人人都愛?!?/br> 高文茵點點頭道:“這倒是真的,三郎的文章,就連小桃、大牛也愛聽?!?/br> “愛……愛聽?” 張斐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年頭沒有收音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