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350節
惱羞成怒的曹棟棟,直接將馬小義推入車內,然后乘坐馬車離去。 而張斐卻手握那一兩銀子站在原地,瞇著眼,仰望著湛藍的天空。 等馬車遠去之后,那陶勇漢才戰戰兢兢來到張斐身前,哆嗦著嘴唇,“張三。張三。那……那是曹……曹衙內么?” 張斐似乎并未聽見,仰著頭,雙目微合,喃喃自語道:“悟了!我悟了!” 陶勇漢納悶道:“啥悟了?” 張斐雙目一睜,低下頭來,望著陶永遠,笑道:“天降大任于斯人也,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br> 陶勇漢一臉呆愣地看著張斐。 張斐將手中的銀子拋給陶勇漢,“拿著喝茶去?!?/br> 陶勇漢慌張地接過銀子來,不禁兩眼放光,“這銀子給……給俺?” 張斐點頭一笑,“走吧!” “干啥去?” “鏟糞?!?/br> “……?” 張斐手持鏟子來到那堆馬糞前,輕快地將那馬糞鏟入車內。 繼續前行,繼續鏟。 但仿佛永遠都鏟不完…… “呼……呼……這還是一個體力活??!” 張斐杵著鏟子,一邊喘氣一邊向陶勇漢問道:“我說老陶,怎么這么多糞便,是不是故意有人在整我們?” 陶勇漢拿起脖子上的帕子一抹腦門上的汗,“你也不看咱東京有多少車,每天都是如此,如一些皇親國戚出門,都是先派仆人自掃街道?!?/br> 張斐又問道:“咱們巡警都干這事,那誰去緝拿賊盜,處理糾紛?” 陶勇漢立刻道:“也就新人干這事,一般清掃街道,都是咱們下屬的街道司干得?!?/br> 張斐點點頭。 忽聽得一人道:“喲!這不是大耳筆張三么,怎么改行在這里鏟糞了?!?/br> 張斐偏頭看去,但見幾個公子哥往這邊走來。便向陶勇漢道:“我們走吧?!?/br> “哎!” 陶勇漢瞧著來者不善,神色略顯慌張,推著小車與張斐往前走去。 那幾個公子哥見張斐欲走,卻仍不罷休,還追了上去,嘴里嚷嚷著道:“快來看呀,大家快來看呀!看看咱們東京第一耳筆在干甚么?!?/br> 他這幾聲吆喝,頓時引來不少人。 “呀!真是大耳筆張三,他怎么在這里鏟糞?” “這耳筆可也是卑賤之人,也是要服役的呀?!?/br> “嘖嘖嘖……不得不說,這身衣服可比那青衣小帽合身多了?!?/br> “我說張三,本公子也認為你干這一行,是大有前途??!” “哈哈哈……” …… 雖然張斐打得官司,也不算非常多,但是得罪的人可真是不少,不少大地主都是因為他,白白交出不少錢來。 也令不少達官顯貴,是顏面盡失。 這真是切膚之痛。 如今見他落得如此下場,必須盡情圍觀啊。 一會兒功夫,就是里三層,外三層,圍得是水泄不通。 老陶干了這么多年,還頭回被人圍觀,臉都紅了。 鏟糞有啥好看得。 張斐始終是面帶微笑,有條不紊地將一堆堆糞便鏟入糞車中,在陶勇漢的指導下,這手法也是越發熟練。 “這是干什么?” “怎么圍著這么多人?!?/br> 忽聽得兩個頗具威嚴的聲音。 眾人回頭看去,趕忙讓出一條路來。 不少年輕公子、書生紛紛拱手行禮。 “晚輩見過司馬大學士,呂相公?!?/br> 來者正是司馬光和呂公著。 司馬光左右一看,沉眉道:“你們都這么閑嗎,圍在這里,看人鏟糞,要不你們也去幫幫忙?!?/br> 那些后生頓作鳥獸散。 喝退眾人后,司馬光上前來,又向張斐道:“張三,誰讓你干這活的?” 張斐搖搖頭道:“我也不清楚,他們安排我當巡警?!?/br> 呂公著瞅著張斐,內心竟有一絲報復的快感,你小子也有今日啊。呵呵道:“巡警也不應該在街上鏟糞,定是你小子得罪了人,故而罰你干這活的?!?/br> 張斐嘿嘿道:“不會是呂知府,不,計相安排得吧?” 呂公著笑呵呵道:“可惜我離開了開封府,沒這機會,不然的話,我就得讓你通去溝渠?!?/br> 張斐忙道:“司馬學士,你聽見了,計相要公報私仇?!?/br> “行了!行了!你就別貧了?!?/br> 司馬光瞪他一眼:“我去幫你說說,官府讓你服役,是因為你有特殊才能,怎么能讓你干這活?!?/br> 大家去快可以試試吧。 “別!” 張斐忙道:“司馬學士千萬別,我現在很喜歡這活?!?/br> 司馬光、呂公著皆是一愣。 “你……你說什么?” “這制服顯眼,大家都說合我氣質,我覺得我在這個職位上是大有可為?!睆堨吵錆M憧憬道。 呂公著都傻了,“張三,你……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司馬光也道:“是呀!張三,你這是在說氣話吧?!?/br> 張斐笑道:“多謝二位關心,我真的喜歡上了這份工作,我決定要在這職位上力爭上游,大展拳腳,干出一番成績來?!?/br> 這…… 呂公著、司馬光是面面相覷。 張斐又拱手一禮:“我先去干活了,告辭,告辭?!?/br> 這張斐都走了,司馬光和呂公著都還未回過神來。 又過得片刻,呂公著突然向司馬光道:“君實??!你這番安排,是不是另有目的?!?/br> 他是為數不多知道實情的人,故此他認為司馬光這么做,暗藏玄機。 司馬光低聲道:“就是想整整這小子,真沒別的意思?!?/br> “不妙!不妙??!”呂公著直搖頭。 司馬光問道:“什么不妙?!?/br> 呂公著道:“你還不了解這小子么,是睚眥必報,他方才那番態度,肯定是想了壞招,可得防著一點??!” 司馬光道:“一個無權無勢的巡警,能使得出什么壞招?!?/br> “這我就不知道了?!眳喂鴵u頭道:“反正我感覺不妙?!?/br> …… “張三,司馬學士任地照顧你,你為何還要拒絕?” 陶勇漢推著小車,一臉好奇地向張斐問道。 張斐呵呵兩聲,“這都已經被羞辱過了,如果我現在若離開,那豈不是逃兵,白白被羞辱了一番,我就是要走,也得他們八抬大轎抬著我走?!?/br> 陶勇漢聽得是一臉錯愕。 完全就聽不懂??! 忽聽得前面傳來一陣爭吵聲。 “你這小廝怎任地不長眼,敢往本公子身上撞?!?/br> “分明就是你推得我?!?/br> “嘿!你這廝還敢頂嘴?!?/br> …… 張斐抬頭看去,見前面的轉角處,一個身著華麗的公子哥揪著一個十五六歲的藍帽小廝,抬手欲打。 “住手!” 他急忙大喝一聲,然后手持糞鏟,沖了過去。 “張三!張三!”陶勇漢叫都叫不住,只能躲得遠遠的。 那公子哥偏頭看去,“你是哪來的鳥人?” 張斐昂首道:“吾乃巡警張三?!?/br> “張三?” 那公子哥不禁偏頭打量了下張斐,稍顯忐忑道:“耳筆張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