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233節
此屬犯上作亂??! 若不鎮住,將來他還怎么帶小弟。 開封縣縣衙。 “呂嘉問,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br> 王鴻指著呂嘉問的鼻子是破口大罵:“我自問待你不薄,你進到司理院后,對你是照顧有加,你竟然勾結一個耳筆,誣陷于我,堂堂呂家竟然出了你這么一個卑鄙小人?!?/br> 呂嘉問道:“下官絕無冒犯,下官告得也不是知縣,而是縣衙?!?/br> “這有何區別?”王鴻冷笑一聲:“你休當我不知你的那點小心思,我問你,這是不是那耳筆張三出得主意,他這是要報復我,你這傻小子被他利用了?!?/br> 這都不用過腦,也知道此乃張斐對他的報復。 都不可能是巧合。 呂嘉問面無表情道:“下官只是想為耿明討回公道?!?/br> 王鴻見這小子態度堅決,冷冷一笑:“由于你犯上作亂,本官將暫先停止你的職務,你先回家待著,等候處置?!?/br> 呂嘉問道:“知縣無權這么做?!?/br> 王鴻笑道:“你回去問問你爺爺,看本官有沒有這權力。出去!” “下官告退?!?/br> 呂嘉問拱手一禮,出得門去。 王鴻怒哼一聲:“若非他姓呂,本官定要他不得好死?!?/br> 旁邊站著的主簿鄭勻開口提醒道:“知縣,下官以為這呂嘉問不足為慮,關鍵還是那張三?!?/br> 仇人才是最怕的。 那是來索命的。 王鴻稍稍皺了下眉頭,道:“誰都知道這是張三的報復,我相信不用我開口,朝中定會有人為我鳴不平,也絕不會讓張三得逞的。你命人去把陳衝叫來,他呂嘉問可不是司理院的長官,他憑什么以司理院的名義去起訴?!?/br> 他也不傻,雖然張斐是沖著他來的,但是這一定會引起朝中大臣的不滿,下屬可以告上司,那還得了。 故此,他已經上奏朝廷,彈劾呂嘉問。 而目前他要做的是趕緊整頓內部。 決不能再出一個呂嘉問。 事實上,他料想地也沒錯,他的奏章上到朝廷后,引起了極大了震撼。 政事堂在收到王鴻的奏章后,也立刻開會商量此事。 “我以為呂嘉問并無過錯?!?/br> 趙抃捋了捋他那把黑白摻雜的胡須,道:“我已經看過此案,王知縣的判罰,的確不公,他身為赤縣知縣,如此重案,竟這般輕率,此案一定要嚴查,不過是查他王鴻?!?/br> 文彥博道:“趙相,咱們現在談論的不是耿明一案,而是司理院狀告縣衙,這在之前,可從未發生過,究竟能不能行?!?/br> 一旁的王安石嘆了口氣,酸熘熘道:“當初他們告制置二府條例司時,文公也不站出來說句公道話?!?/br> 文彥博突然想起這事來,頓時滿面尷尬,咳得一聲:“這可不是一回事?!?/br> 王安石不依不饒道:“還望文公指教?!?/br> 文彥博道:“御史臺的職責和司理院的職責還是有差別的?!?/br> 言下之意,御史臺、諫院職責就是彈劾大臣的,只不過將彈劾放到公堂上去論,大家心里有數,司理院可沒有這個權力。 王安石道:“我們商量的不是官衙能否告官衙嗎?” 趙抃雖然非常不喜歡王安石,但這回他覺得王安石說得確實有道理,點頭道:“王學士言之有理,竟然可以告制置二府條例司,為何不能告縣衙?” 他為官以來,一直都是鐵面無私,他對王鴻的行為,是感到非常憤怒,而且他認為,定是呂嘉問受到壓迫,故而才這么做,他是很欣賞呂嘉問的勇氣。 文彥博瞟了眼旁邊的司馬光,暗自皺了下眉頭,不再與他們爭執。 出得政事堂,文彥博就問司馬光道:“君實,這不會是你授意的吧?” 司馬光一怔,道:“文公怎會這般想?” 文彥博道:“那你方才為何不做聲?!?/br> 司馬光嘆了口氣,“這里面的關鍵人物,不是呂嘉問,而是張三?!?/br> 文彥博道:“我知道,張三是要報復王鴻?!?/br> 司馬光道:“可是張三與王介甫的關系不錯,從方才他的態度來看,他定是知情的,文公可有想過,為何王介甫會支持張三這么干?” 文彥博稍一沉吟:“你是說,他想借此破壞你的司法改革?” 司馬光點點頭道:“十有八九?!?/br> 文彥博不禁愁緒滿面,“他這一招可真是夠毒的。你打算怎么應對?” 司馬光皺眉道:“這事我還得考慮考慮?!?/br> …… 刑部。 “我就知道,張三那小子絕不會就此罷休,你看,來了吧?!?/br> 齊恢略顯慌張地說。 劉述道:“你當初可不是這么說的,你不是說挨頓板子,他就會知道錯嗎?” “……” 齊恢權當沒聽見,嘆了口氣,“要怪就怪咱們官員不團結,否則的話,豈容他一個耳筆放肆?!?/br> 錢顗撫須嘆道:“是??!雖然我們都知道,這是他為了報復王知縣,但偏偏他又是受雇于呂嘉問,還不能怪他?!?/br> 一干法官討論半天,忽見范純仁坐在一邊不做聲。 劉述就問道:“范司諫,你怎么看?” 范純仁一怔,道:“我這官司不一定會輸?!?/br> ? ??? 劉述激動道:“范司諫,你在想什么,你若真跟張三打官司,豈不是正中其下懷?!?/br> 范純仁訕訕道:“我……我知道,我也沒說要跟他打這官司,我只是……只是認為萬一……” 齊恢道:“沒有萬一,這回咱們一定阻止他?!?/br> 范純仁又道:“你們莫要忘記,司法學士已經上奏官家,要司法改革,其中就包括這政法分離……” 整個廳堂是鴉雀無聲。 這么說來……他們這些法官可全都是受益者??! 如果嚴懲司理院的話…… 那豈不是在削弱自己的權力,今后他們遇到官員的案子,那可如何是好。 …… 許府。 “今兒政事堂就此事商議了一番,但好像未有商量出結果來,而且事后幾位參知政事,都未有表明態度。 ” 許遵這個內jian回到家里,就向張斐匯報情報。 政事堂沒有第一時間阻止這種行為,那就證明,這事還真有戲。 張斐道:“其實政事堂的態度,我已經料到了,重要的是大理寺官員的態度?!?/br> 許遵微微一笑:“沉默!” 張斐呵呵道:“這就對了?!?/br> 許芷倩撇了下小嘴,道:“爹爹,你們這些官員,竟然被一個耳筆之人玩弄于鼓掌之間,可真是不怕丟人?!?/br> 張斐忙道:“你可別瞎說,不是我玩弄他們,而是他們將我當成武器,此案要真鬧出人命,只能是我死,還能死那些官老爺嗎?” 許遵想了想,道:“這大概就是你能屢屢得逞的原因,因為你與他們并無權力糾葛,即便司法得到伸張,司法權力也不是控制在你手中?!?/br> 張斐點頭道:“正是如此?!?/br> …… 左廳! “岑兄,你可有收到消息?!?/br> 余在深興奮地入得屋來,激動地向岑元禮道。 岑元禮嘆道:“朝中都已經罵成那樣,我坐在家里都聽得到,我就說這事不可能,你不信?!?/br> 余在深連連擺手道:“岑兄,你不能只看表面??!” “此話怎講?” “我方才收到消息,政事堂都已經商議過此事,但并未有任何消息,甚至還有消息說趙相是支持呂嘉問的。另外,大理寺、審刑院、刑部都非常安靜,雖然御史臺、諫院有人彈劾,但哪回出事,他們不站出來說上幾句,他們的態度并不重要?!?/br> “你的意思是……?” “說明很多人都是支持呂嘉問的,就等著咱們先鬧起來?!?/br> “你確定?” 岑元禮很心虛,“此事可大可小?!?/br> 余在深道:“不會有錯的,你看,咱們上報省府好些天了,省府一直未給說法,這足以證明我預想的沒錯。岑兄若是害怕,將此案轉到我右廳來,我來接?!?/br> 岑元禮問道:“你直接接嗎?” 余在深道:“現在咱們不接,上面也不好說話,呂嘉問到底存有犯上嫌疑,咱們若是接了,他們便可支持我們,我們到底是沒錯的,王知縣駁回司理院的判決書,確實是缺乏理由,審一審,也合乎法理制度?!?/br> 岑元禮心想,此事若成了,那他可就是第一功臣??!這心一橫,“行,我聽你的,咱接了這個官司?!?/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