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182節
侯東來是混書鋪的,消息自然也很靈通的。 “故此我今日來,明天是肯定沒空?!?/br> 張斐輕描淡寫地回應了一句,又問道:“你們準備的怎么樣?” “???” 侯東來似乎還未回過神來,點點頭道:“在……在準備了,但是那活字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弄成的?!?/br> 張斐道:“這我知道,所以我們招收更多的工匠,現在人招的怎么樣?” 侯東來道:“招人也沒這么快,目前就招了四個?!?/br> “四個?” “這已經不少了?!?/br> “……” 張斐道:“你去打聽一下,那些小作坊的工匠,一個月可賺多少,不管多少,給他們多一倍的酬勞?!?/br> “多一倍?”侯東來驚訝道。 張斐道:“我等不了這么久?!?/br> 侯東來道:“但是……但是這可得不少錢??!” 張斐道:“只要手藝過關,錢不是問題?!?/br> 錢不是問題,那侯東來也就沒有問題了。 張斐又掏出幾分契約范本遞給侯東來,“你讓洪師傅他們立刻根據這些文本,制作出凋版來?!?/br> 以前那些茶食人,都是一單一單生意做,而計稅業務帶來的業務是面向所有人的,契約不可能再手寫,一切都必須規范起來。 這幾日張斐幾乎就是在晚上許遵回來之后,談論一下官司,其余的時間,他都在搞這契約文本。 侯東來接過來一看,頓時一頭霧水,“這上面的點點點是啥?” “什么點點點,這叫做標點符號?!?/br> 張斐道:“用來斷句,標明用的?!?/br> 侯東來卻道:“實在是要斷句,點一下就可以了,為何點這么多點,你這契約是按字數算錢的么?還有這水紋,又是干啥用的?” “水紋?” 張斐也懵了,“什么水紋?” “這不是水紋嗎?”侯東來手往契約上一指。 張斐偏頭看去,“這叫書名號,還水紋,虧你想得出來。行了行了,讓他們先照著上面凋刻,一個點不對,我就扣他們一貫錢?!?/br> “一貫錢?” “你知不知道,這一字之錯,我可能損失上千貫,一貫很多嗎?” “行……行吧。到時我看緊一點就是了?!?/br> 侯東來抹著汗道。 隨后,張斐又去作坊那邊視察了一番,問題還是人手不夠,他們在制作活字的同時,還得凋刻一些書籍印版。 因為正版書鋪已經拿到蘇軾、晏家、王安石的版權,總不能等著活字印刷出來再印。 張斐也是非常大氣,表示給他們加工錢。 生產行業,與服務行業不同,如果要追求效率和質量,就必須得往里面狠狠砸錢。 如果你愿意給十倍的工資,996絕逼就是福報,沒有人會為此抱怨的,一分耕耘一分收獲。 拋開工資談996,那真的是比流氓還無恥一些。 現在事務所那邊已經開始盈利,張斐暫時也不缺這點錢,他更追求效率。 在里面待了一個多時辰,將下一階段的任務安排好之后,張斐便乘坐馬車離開了。 “吁……” 行到一半時,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只聽得一個稚嫩的聲音,“你是張三么?” 張斐掀開車簾來,只見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站在馬車旁,沖著李四問道。 “我是張三?!?/br> “哦,這是一個大叔讓我交給你的?!?/br> 那小男孩將一封信遞給張斐。 張斐接了過來。 那小男孩便離開了。 張斐拆開一看,童孔驟縮,突然坡口大罵:“我草他馬勒戈壁!這些畜生,竟然用這種手段?!?/br> 李四見滿口文雅之談,不禁心中一凜:“三哥,出什么事了?” 張斐抬起頭來瞧李四了一眼,眉頭都皺出了個川字,“去王大學士府?!?/br> 龍五沒有多問什么,直接架著馬車,就改道去往王大學士府。 可行到半路,張斐又道:“先別去了,還是先回家吧?!?/br> 回到家里,張斐直接去到許家。 “你不是去書鋪那邊了嗎?” 許芷倩見張斐突然到來,不免感到有些詫異。 張斐道:“出事了?!?/br> “什么事?”許芷倩道。 張斐緊緊握拳:“他們可能綁架了方云?!?/br> 第一百四十九章 無話可說 曾有人言道:當利潤達到10%時,便有人蠢蠢欲動;當利潤達到50%的時候,有人敢于鋌而走險;當利潤達到100%時,他們敢于踐踏人間一切法律;而當利潤達到300%時,甚至連上絞刑架都毫不畏懼。 這番話是用來形容資本家的。 但其實更適用于政客。 在這番博弈中,所涉及的利益,真的是足以令他們干出喪盡天良,滅絕人性之事來。 …… 張斐孤身一人來到北宋,所牽掛的人不多,但方云絕對是最重要的一個,要不是為方云打官司,張斐可能都不會來京城。而在年初時,張斐都還曾托許遵找關系,送了一些錢給方云。 而他卻在這個緊要關頭,偏偏疏忽了方云,他也萬萬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會盯上一個身在登州村婦。 這確實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也真是打了他的七寸上面。 許遵在得知此事后,是火速趕回家。 “真是豈有此理!” 許遵看完那封信函后,當即是怒不可遏:“他們怎能使用如此卑鄙的伎倆?!?/br> 許芷倩急忙問道:“爹爹,你之前不是有托人照顧阿云么,能否……” 許遵瞧了女兒一眼,嘆道:“人家也就是幫忙看著一點,免得她受人欺負,可如這種行為只怕也是防不住的?!?/br> 誰人想的到會有人去綁架方云這么一個村婦,安全方面肯定是沒有達到那種保護級別。 最多也就是避免左鄰右舍欺負方云。 張斐、許芷倩相視一眼,眼中盡是絕望。 這是他們最后的寄托了。 許遵又拿起這封信看了看,疑惑道:“此案前些天才爆出來的,就算他們立刻快馬趕去登州,想要趕個來回,也是很難的,會不會故意嚇唬你的?” 許芷倩道:“關于這一點,女兒與張三也已經討論過了,方云只是一個普通村婦,如果沒有人時時刻刻保護著方云,那么他們只需派人去,便是十拿九穩,我們現在派人去也已經來不及了?!?/br> 也許他們是在嚇唬人的,但問題在于你敢不敢賭,因為他們絕對是有能力綁架方云的,而且是非常輕松,想要阻止王安石變法的,那絕不是什么普通官員。 “這都怪我??!沒有考慮到方云,真是cao他媽的?!?/br> 張斐極其懊惱地捶了下桌子。 許遵瞧他一眼,安慰道:“你先別急,既然他們有所求,那暫時是不會傷害的方云的?!?/br> 張斐嘆道:“這我暫時倒是不擔心,畢竟活著的方云才有利用價值,我只是恨自己沒有事先想到這一點。之前對方都肯用一萬兩來賄賂我,而綁架方云的成本可能連一千貫都用不到,我當時就應該想到這一點的?!?/br> “這會不會同一撥人?”可說著,許遵自己都是直搖頭:“這其中牽扯太多人的利益,只怕也不是那么好查??!” 他又面露焦慮道:“這明日就要開堂,而根據這封信上所言,是要求你故意輸掉這場官司,別說推遲審理,哪怕明日不宣判,方云可能都有危險?!?/br> 許芷倩沮喪道:“方才我們也談到這一點,如果想要救方云,唯一的辦法,就只能是先瞞著王叔父,故意輸掉這場官司,可是這么做的話……” “是呀!這對王介甫就太不公平了?!?/br> 許遵嘆了口氣。 許芷倩問道:“爹爹,如果這場官司輸了,那王叔父就再也沒有機會了嗎?” 許遵沉吟少許,“話也不能這么說,到底這只是一場官司,王介甫也并未犯下不可容忍的錯誤,即便輸了,官家肯定還是信任王介甫的,屆時王介甫還是能夠卷土重來,只不過想要重新收拾人心,可就難了??!” 張斐猛地一怔,“是呀!輸了就輸了,這到底只是一場官司,又有什么關系呢?” 許遵忙道:“話也不能這么說,這后果……” 他話剛出口,張斐突然站起身來,“恩公,你能不能安排我跟王大學士秘密見上一面?!?/br> 許遵問道:“你想干什么?” 張斐道:“我要去勸說王大學士放棄這場官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