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170節
張斐還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對哦,如今銅就是錢呀,硬通貨,要弄成活字的話,一天摸兩個,鬼知道??!指著侯東來道:“這就是我雇傭你的原因,按照你的意思來?!?/br> 侯東來點點頭道:“那行,我們先試試?!?/br> 張斐點點頭,又道:“另外,你再去想辦法請一些巧手工匠來,洪師傅一個人不夠,我要制作非常精美的凋版,確保我們的每一本書籍都是世上最精美的?!?/br> 第一百四十章 黎明破曉前 身為文科生的張斐,許多雜七雜八的東西,他就只記得理論,大概也就是那么幾句話。比如說那火藥,他就知道多少比例木炭,多少比例硫黃,但你要問他,火藥需要的硫磺怎么弄,那木炭又怎么制,他完全不知道。 但是他堅信一點,有錢就可以彌補一切。 況且活字印刷術當代已經有了,只是很少人用罷了,花錢去弄,肯定還是弄得出。 回到家后,張斐立刻將將馮南希叫來。 “恩公!你找我?!?/br> 馮南希來到廳堂內。 張斐點點頭道:“你從賬房支一百貫錢去印刷坊那邊,哦,還有,再支一百貫去律師事務所?!?/br> 之所以他要支付一百貫去律師事務所,那是因為這兩個官司,他沒有得到實際收入,但是根據他跟律師事務所的合作契約,他只能拿七成收入,剩余的三成是要放在律師事務所的。 原本他還考慮讓律師事務所入股印刷坊,但后來一想,這得投入不少錢,而且范理對此也不感興趣。 為了今后不與范理扯皮,故此他還是打算自己弄。 那么他還得將這錢給補上。 規矩是不能壞的。 “恩公,那……” 馮南希點點頭,似欲言又止。 張斐問道:“你有什么話直說便是?!?/br> 馮南希道:“恩公,賬房那邊最近支出甚多,這么下去,很快就會用完的?!?/br> 張斐如今的家底,幾乎都是來自于房貸契約,只有一部分是從曹棟棟那里賺得的幾百貫。 但是之后就沒有什么收入了,但是支出卻是在與日俱增,尤其家里還養著這么多人,身為管賬的馮南希,當然要提醒一下張斐。 張斐卻是笑道:“不要擔心,很快咱們就會有源源不斷的收入,家里錢還夠就先用著?!?/br> 馮南希點頭道:“是,我知道了?!?/br> 與馮南希談過之后,張斐便去到后院,只見空蕩蕩的后院,多出不少花盆來,一道妙曼的身影正拿著小鏟子,在花盆前忙碌著。 這道身影自然是高文茵,這些天張斐很少在家,她倒更顯自在,一直忙著照顧這盆栽。 張斐當然是樂于見到,總比沒事坐在屋里回憶傷感要好。 “夫君回來了?!?/br> 高文茵直起身來,突然發現張斐站在廊道上。 張斐點點頭,走了過去,笑道:“有了這些花花草草,還真是感覺不一樣?!?/br> 高文茵問道:“夫君也喜歡花草嗎?” 張斐眨了眨眼,“我只懂得摘花?!?/br> 高文茵抿唇一笑,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忙道:“對了!夫君,你讓我幫你做得那短褲,我已經做得差不多,要不要拿給你看看?!?/br> “這么快嗎?”張斐詫異道。 高文茵道:“這短褲倒是好做,倒是花不了多少工夫?!?/br> 她雖叫得是夫君,但心中還是懷以報恩之情,故此張斐任何要求,她都會盡快做好。 “好??!快些拿來給我看看?!?/br> “夫君,稍等片刻?!?/br> 高文茵洗了洗手,然后便去到自己的房屋,過得一會兒,她便拿出一條嶄新的青綠色大短褲出來了。 張斐眉頭一皺,“這個顏色……” 高文茵問道:“夫君不是很喜歡這顏色嗎?” “呃……我就是想說挺配我的?!睆堨秤樣橖c頭,殊不知那只是工作制服,平時他可從來不穿。 接過來一看,突然發現褲腳邊,還有刺繡,非常精美,只不過這上的圖案…… “夫人,你這小鳥的刺繡思路是來源于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夫君你喜歡什么,所以隨便秀了一些鳥兒花草上去。夫君不喜歡么?” “呃……不是不喜歡,只不過……” “只不過什么?”高文茵忐忑地問道。 張斐道:“只不過這不太符合我的身材?!?/br> 高文茵詫異道:“夫君還未試過,又怎知這尺寸不對?!?/br> 張斐道:“我是說這小鳥?!?/br> “小鳥?” 高文茵一臉困惑地看著張斐。 張斐遲疑半響,才道:“其實相比起小鳥,我更愛雄鷹,我覺得雄鷹要更配我?!?/br> 高文茵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好的,一會兒我就去改改?!?/br> 張斐點頭道:“要不順便換個顏色?我雖然喜歡這顏色,但是短褲還是樸素一點好?!?/br> 高文茵點頭道:“是,我記下了?!?/br> …… 而那邊趙頊和王安石已經準備就緒,但是趙頊認為在正式啟動變法之前,還得解決一件他一直都心心念念的事。 就是祖宗之法。 當初那場官司,他沒有判張斐贏,但也沒有判張斐輸,最后是不了了之。 但是他一直都記著的,這個機會他是不可能放過的。 畢竟他年紀太小,祖宗之法壓著他有些喘不過氣。 他打算在今日的行政會議上,解決此事。 哪知這會議剛開始,他都還沒來得及開口,司馬光先給他上了一道奏章。 就是開封府對集聚賢一案的判決書。 “嗯……開封府的這份判決書,朕以為非常得當,沒有什么問題?!?/br> 趙頊突然看向旁邊的司馬光,問道:“此案并非什么大案,卿為何要拿給朕看?” 司馬光不答此話,又將一份狀紙遞上,“陛下請看,這是前幾日右廂公收到的一份狀紙?!?/br> 趙頊又接過來,看了一會兒,“是關于晏家的?!庇挚戳艘粫?,“此案與之前蘇軾狀告集聚賢的官司如出一轍??!” 司馬光點點頭道:“正是如此,陛下以為該怎么判?” 趙頊想了一下,道:“這兩件官司如出一轍,自然判罰也應該一致?!?/br> 兩個官司是一點點區別都沒有。 判決自然不能有任何出入。 司馬光道:“但是造襖書襖言的罪名最輕都是杖刑六十,而呂知府的判決,只是罰以賠償,罰不合律?!?/br> “倒也是的?!壁w頊點了點頭,想了想,也不知道該如何批示,目光一掃,問道:“諸位以為該如何判?” 唐介立刻站出來道:“臣以為造襖書襖言罪與此罪本身就不合,乃是那耳筆張三利用巧辨之術,將此二罪放在一起論?!?/br> 王安石笑道:“當時我也在場,依我之見,張三之所以這么做,乃是因為我朝未有律法規定不能盜印他人詩詞?!?/br> 唐介道:“盜印確有不對之處,但若沒有那些書商,世人可能就無書可看?!?/br> 王安石立刻道:“計相此言差矣,盜印之書,亦非是免費供世人閱覽,世人還需要花錢購買。但詩詞集所得之利,皆歸書商所有,詩詞作者毫利未得,這對于作者而言,是極為不公?!?/br> 不少大臣稍稍點頭。 你要不賺錢,就好像許多人抄錄之下,自己欣賞、學習,那無可厚非,你利用人家詩詞賺錢,作者分毫未得,提點要求都不行,這就有些過分了。 唐介道:“話雖如此,但總不能讓天下文人自己印刷自己的詩詞集去販賣吧?!?/br> 王安石道:“那倒不必,但是朝廷可以規定,但凡要印他人詩詞,必須得到作者的同意,雙方必須簽訂契約,如此一來,作者便可根據自己的意愿,索取屬于自己的利益?!?/br> 司馬光略顯詫異地瞧了眼王安石。 唐介哼道:“讀書人作詩作詞,乃為自我修養,又豈可言利。王學士好意思拿自己的文章去賣錢么?!?/br> 王安石被懟得,還愣了下,他還真不好意思這么干,當時他就拒絕了張斐,嘴上卻道:“這跟可以作者自己的需求來定,可以言利,亦可不言?!?/br> 唐介不依不饒道:“但這會促使讀書人爭名奪利?!?/br> 王安石道:“這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憑本事爭名利,又何錯之有?天下讀書人都想考取進士,入朝為官,這難道不是爭名奪利嗎?若依計相所言,何不將科考也取消了?!?/br> 唐介激動道:“你這是曲解老夫之意?!?/br> 王安石道:“是你曲解我的意思了。這與爭名奪利毫無關系,我只是希望讀書人對自己的著作有著決定權,難道這也有錯嗎?” 話說至此,不少大臣紛紛點頭附議。 趙頊趕忙出來打個圓場,“這只是言語誤會,二位莫要傷了和氣?!?/br> 唐介悻悻退去。 這其實也不是誤會,而是恩怨。 唐介也贊成張斐所論,他只是針對這個罪名,有些意見,但他就是不爽王安石動不動就談利,簡單來說,就是看王安石不爽。 趙頊也不敢再問他們了,向司馬光問道:“依卿之見,該如何處理?” 司馬光道:“回稟陛下,我朝律法多半都是沿襲唐律疏議,為何唐律中,未有防止盜印之法,也沒有如蘇軾這樣的告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