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138節
黨是無法避免的,無論是君子,還是小人,志同道合,利益相同,必然是會走到一塊。變法只會加速這一現象的發生,且是無可避免得。 保守派因利益和危及,肯定會凝聚在一起,抱團取暖,而當他們力量大了,革新派自然也要凝聚力量。 可問題在于,皇帝畏懼大臣們抱團,歐陽修不說,難道仁宗就看不見嗎? 保守、革新必然會隨著黨爭,變得越發強大。 此非人為,而是人性。 仁宗絕不可能讓此事發生的。 …… “你方才瞎說甚么?” 等到大臣們盡去,許芷倩當即給了張斐一記白眼。 張斐笑道:“我只是想表示,主審官也在詢問我們,雖然他們并沒有這意思,但是尊嚴嗎,只能靠自己爭取?!?/br> 說到這事,許芷倩頓時又是氣不打一處來:“他們進可攻,退可守,可真是無賴!” 無話可說,你們都不判? 那這跟徇私枉法有何區別? 她這直性子,可是受不了。 張斐笑道:“我們早就料到會是這么個結果?!?/br> 這場官司,如果今天判,就只會有一個結果,那就是判張斐輸。 不判,反倒是張斐贏了。 如果當場判張斐贏,后果是非常嚴重的,政治影響太大了。 這可是一個封建社會。 許芷倩道:“話雖如此,但是你方才表現的那么好,說得那么精彩,他們卻不判,著實令人感到憋屈?!?/br> 張斐笑道:“在公堂之上,這種憋屈會一直存在的,你千萬別鉆這牛角尖?!?/br> “為何?”許芷倩問道。 張斐道:“因為正義將長存?!?/br> 許芷倩道:“既然你堅信正義長存,那……那這憋屈就不會一直存在?!?/br> 張斐道:“若無冤屈,哪來的正義。正義長存,是代表著世上一直都存有冤屈之事。走吧!” 二人一人捧著一沓厚厚地文案出得大堂。 張斐問道:“差點忘記問你上堂的感覺怎么樣?” 許芷倩抿唇一笑,羞赧道:“倒是挺……挺刺激的?!?/br> 張斐道:“方才應該你說上幾句,控訴一下朝廷,過過癮?!?/br> 許芷倩忙道:“那……那我可能還做不到,而且我爹還掌管的大理寺,豈不是讓我控訴我爹,此違孝道?!?/br> “這倒也是?!?/br> 張斐點點頭,又道:“那就下回吧!” “下……下回?” 許芷倩驚訝地看著張斐。 張斐一笑。 來到皇城大門前。 只聽外面人聲鼎沸。 “那些人還未走么?” 張斐問道。 許芷倩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br> 二人躲在門邊上,偏頭往外面看去,只見對面的街道上是人頭攢動。 甚至不少官兵在那邊維護治安。 張斐又小心翼翼地向門前的護衛問道:“大哥,他們一直都待在這里的嗎?” 那護衛狠狠瞪他一眼。 “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 張斐訕訕一笑,與許芷倩出得門去。 “出來了!” “張三出來了!” “你們快看,是張耳筆和許娘子?!?/br> …… 二人出現之后,頓時引來不少地叫喊聲。 李四也趕緊將馬車駛來。 張斐與許芷倩在萬眾矚目下上得馬車。 不得不說,他們二人站在一塊,可真是非常登對,說是金童玉女,亦不為過。 張斐手一揚。 對面頓時爆發出炸裂的歡呼聲。 “贏了!” “我們贏了!” “我們贏了!” …… “張三休走!” 張斐、許芷倩正欲躬身入得車內,就聽得一聲叫喊。 只見曹棟棟、馬小義幾人憑借著關系跑了過來。 “三哥,你打贏了嗎?”馬小義激動地問道。 張斐搖搖頭,“還未判?!?/br> 曹棟棟郁悶道:“沒判你招什么手,就這么愛出風頭么?” 話里話外是酸熘熘的。 張斐一翻白眼道:“我只是想告訴大家,我還活著,這不是替身?!?/br> “……” …… 大理寺,后堂。 官司打成這樣,主審官和陪審管自然得檢討,不,得商量一下。 “聽聽!你們都聽聽!” 王安石揚手指向門外,“那可不是叫好聲,而是唾罵聲,唾罵我們無能??!張三說得一點沒錯,如此弊政,令百姓飽受其苦,家破人亡,朝廷卻無動于衷,依我之見,這不但違反祖宗之法,我等也枉讀那圣賢之書??!” 呂誨看到王安石就來氣:“光憑嘴說,誰人不會。難道我等就不知此乃弊政嗎?但問題是朝廷需要征召差役,運送糧草,興修水利,這都是不能耽擱的,你說得輕巧,你倒是說個辦法?!?/br> 這話一出口,他就后悔了,這不是給了王安石發揮的機會嗎。 果不其然,王安石馬上就道:“若各位真心懷天下蒼生,何難之有。那些商人也需要運送貨物,他們又是如何做到的?朝廷亦可花錢募役,自不會有這么多怨言?!?/br> 呂誨神情稍稍緩和幾分,道:“若是真有錢,我也愿意,可如今朝廷財政,是入不敷出,朝廷上哪找錢雇人?!?/br> 王安石道:“人人服役,便可行之?!?/br> 呂誨稍稍一愣:“如今不就是人人服役么?” 說罷,他發現屋內是鴉雀無聲,猛然反應過來。 如今有很多人是不需要服役的。 王安石目光一掃,堅定地說道:“若人人都需服役,那便可以做到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富人不愿意服役,可出錢免役,朝廷拿著這些錢,便可去招募窮人服役,一舉兩得?!?/br> “……” 開始了! 開始了! 就知道這廝會借題發揮。 這必須借題發揮。 方才那場官司,為王安石創造了一個道德制高點,他肯定是不會放過的,先將口號喊出去。 他心里也清楚,募役法一定招來很多反對。 許遵點頭道:“此法甚妙??!” “妙什么妙?” 呂誨突然就變得激動起來,“差役法為何會變成這樣,不也是逼著那些富戶服役么?難道變成收富人的錢,這就會有所改觀嗎?” 王安石哼道:“呂中丞莫要斷章取義,不僅僅是收富戶的錢,而且還要貼補窮人,可非你說得那般簡單?!?/br> “說得可真是動聽??!” 呂誨冷笑一笑:“自古以來,朝廷增稅那是一文也不能少,但要說幫助百姓,能有十之一,那就算是不錯了,這錢收上來,當真就會花在百姓身上嗎?” 王安石反駁道:“那是人的問題,可不是法的問題,只要朝廷嚴格執法,就不會有錯漏?!?/br> 呂誨道:“你真是太天真了,治國可不是兒戲?!?/br> 王安石道:“是你太懦弱了,難怪你一事無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