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他灌養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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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的回廊鋪著厚重的深紅色地毯,吸走了樓下傳來的大半喧囂。 文森特倚在雕花欄桿邊,指間夾著的水晶杯里,琥珀色的威士忌隨著他說話的動作輕輕晃悠,杯壁凝著細密的水珠,沾濕了他骨節分明的指腹。 證券所的法蘭克唾沫橫飛地比畫著,昂貴的定制西裝被他蹭出幾道褶皺,“你是沒看見,那個時候老霍普金斯在交易廳里臉都綠了……” 文森特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目光漫不經心地掃過樓下黑壓壓的人群。他今天也是受邀而來的,不過是來走個過場。 舞臺上剛結束一首稚嫩的《致愛麗絲》,掌聲稀稀拉拉,他甚至沒看清演歌劇的小孩長什么樣。 直到報幕員清晰地念出: “接下來,由娜塔莎·西蒙小姐為我們演奏《月光奏鳴曲》第一樂章”。 文森特端著酒杯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頓。 西蒙?娜塔莎? 樓下已響起禮貌的掌聲,一道纖細的身影提著裙擺走上舞臺。 燈光未亮時,她像浸在月光里的剪影。月白色的長裙裹著她的肩背,裙擺上的銀線在昏暗中若隱若現,走動時,那些細碎的光芒便簌簌落下來,真像滿地星光。 她的金發被精心挽在腦后,露出一段纖細的脖頸,幾縷碎發垂在耳側,隨著腳步輕輕顫動,那是他從前最愛撥弄的發絲。 如今他的女孩美得驚心動魄。 “哎,文森特,這女的嘖嘖嘖……尤物啊,以前怎么沒有聽說過???是哪里來的小明星嗎?”一旁的法蘭克坐不住了,頓了頓,“哎不對啊,姓西蒙的話,不會是西蒙家剛剛接回來那個女兒吧?!?/br> 他還記得第一次教她彈琴的樣子,女孩怯生生地摸著琴鍵問:“我萬一彈不好怎么辦?” 那時他剛接手家族的部分事務,總愛揉著她的金發笑:“不會的,我教出來的人,會是維克布朗數一數二的?!?/br> 他以為那只是句玩笑。畢竟在他眼里,這株被他親手呵護的玫瑰,永遠該是攀附在他掌心的模樣。 他給她最好的琴,最好的老師,看著她從怯生生的花苞,長成能在社交場上從容周旋的模樣。 直到最后一次見面,她金發凌亂、紅著眼眶吼出:“我和他一樣,都是你看不起的人……” 舞臺聚光燈“唰”地亮起,月白色的裙擺被照得近乎透明,銀線繡成的星光在她周身流轉。 娜塔莎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睫毛上像落了層細雪。 她走到鋼琴前坐下,調整琴凳時,耳側的碎發隨著呼吸輕輕顫動,那瞬間的柔軟,和記憶里那個攥著他袖口撒嬌的女孩重迭在一起。 指尖落下的剎那,叁連音像月光淌過冰面,帶著朦朧的憂郁漫開來。 旋律推向高潮時,像壓抑了許久的潮水驟然撞上岸,又在最洶涌處戛然而止,化作一聲悠長的嘆息。 娜塔莎回想起從前。 她不再是躲在康德太太廚房里吃著殘羹冷炙,望著餐桌上的火雞咽口水的小女孩了。 如今,她可以自信耀眼地站在維克布朗中心的舞臺上,不再膽怯,不再畏懼。 過往短短十幾年的光陰起起伏伏,經歷著人生的大起大落。如今想來,竟然恍若隔世…… 米歇爾安靜地坐在劇院的角落里,仰望著臺上光芒萬丈的娜塔莎,眼底閃爍著看不清的情緒。 大廳靜了兩秒,掌聲如雷。 埃德加在最后的幾分鐘趕到了劇院的門口,他知道今天有娜塔莎的演出,特地抽了時間,結果還是耽誤了一會。 他每次都巧合地遇見了狼狽的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娜塔莎,神色有些恍惚。 娜塔莎起身鞠躬,月白裙擺掃過地面,星光乍起。她抬手將耳側的碎發別到耳后,指尖劃過耳廓的瞬間,目光無意間掃過二樓看臺。 四目相對的剎那,娜塔莎覺得心臟被那聲余韻狠狠攥??! 是他! 那個她記憶深處的人! 臺下的掌聲、議論聲都像被按下了靜音鍵。好像有兩束聚光燈打在了他們兩個的身上。耳側的碎發隨著急促的呼吸輕輕顫動。 沒想到再次見面的場景,竟然是這樣…… 而他,依舊是那個站在高處的看客。 二樓的目光依舊沉沉地落在她身上,他灌養的玫瑰,終究是開得動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