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聲音是用內力發出,自西北方向傳來,響徹整個山谷,回音久久不散。 正是沈鐸寒。 聽著距離不算遠,蕭乙便沒用內力,大聲回了一句:“我在這里!” 生怕七爺沒聽著,他又將雙手攏到嘴邊做喇叭狀,朝著空中,狼嚎一般“啊嗚”了幾聲。 “聽到了,在原地等我?!逼郀斣儆脙攘厮?。 這下蕭乙確信,自己算是得救了??墒撬布磳⒚媾R一個問題,連庚的死。 他該如何向七爺交代? 二人此前定是相識,七爺又給他下了死命令要護住連庚。這次任務失敗,論處罰都是小事,若是七爺就此將他驅離,他又該當如何? 伴隨著這樣忐忑難安的情緒,蕭乙小心翼翼爬下樹,走到連庚的尸體旁跪下,然后聽著馬蹄聲踏雪而來,他抬頭望去。 七爺竟是一人尋來的。 他一手持火把,一手拽著韁繩,將駿馬拉住,翻身而下,走到蕭乙跟前。 未等七爺開口,蕭先行認罪:“對不起,七爺!有人追殺連庚,我沒能、保護好他!” 說完,他在地上磕了一個頭。額頭貼著積雪,鼻呼間也盡是寒氣。心肺早已疼痛不已,他強忍著咽下那口翻滾的血氣,盡量勻稱呼呼,用內力調整著。 良久,沈鐸寒才開口:“先起來吧?!?/br> 待蕭乙起身,沈鐸寒從馬背弓囊袋中抽出一支利箭,從蕭乙后背扎入他的右肩。 劇痛瞬間傳來,蕭乙強撐著穩住身形。他知道這是七爺的懲罰,比起被驅離,他甘愿接受這種懲罰。 “連庚中箭身亡,你卻毫發無傷,若是這樣回去,難保會有人起疑心?!?/br> 沈鐸寒似乎是在解釋自己的行為,然后再補問了一句,“疼嗎?” 利箭扎入筋骨血rou,自是疼痛不已。但對于蕭乙來說,這樣的疼痛他在無湮閣經歷過太多次,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不過這一次,他張了張凍得快要打哆嗦的嘴,只說了一個字,“疼”。 “疼就要有記性。每一次的疼都要記住,傷不是白挨的,下次再遇到這種情況,知道要怎么處理嗎?!?/br> 沈鐸寒說著,一把抽出腰間佩劍,利落地砍斷蕭乙右肩的箭支。 “箭刃等回去了,找隨行御醫處理?!?/br> 隨后他扯起連庚的尸體,橫放到馬背前段,再自己騎上馬,一手將蕭乙拉到自己背后。 “摟緊我?!鄙蜩I寒直接將火把扔了,一手持韁繩,一手扣緊蕭乙環住自己腰間的兩只手,驅馬朝著回路踏進。 雪越下越大,明日圍獵的難度定會增大不少。好在人少了許多,得找個適當的時機找到地圖上的那處才行。 可這云翎軍團,究竟是個怎樣的存在呢? 蕭乙倚靠在沈鐸寒背后,頭腦已然有些昏沉,一會兒想到東,一會兒又想到西。 謝壬那邊,也不知該拿出什么東西去和她做交換好。這個女人,好歹大家都同出自無湮閣,就不能幫他這個忙嗎。 又或者,直接告訴七爺,讓他幫忙查? 不好,這樣不好。萬一七爺誤以為自己想查明身世,是為了要離開他怎么辦。 七爺的手好溫暖。 七爺的背好寬闊。 剛剛連庚最后說的那句話,究竟是什么意思…… 沈鐸寒感覺到身后人逐漸失力,呼吸聲也變得微弱,不由得加快馬速,趕回營地。 * 蕭乙再次醒來的時候,箭刃已經取出,傷口也敷了藥,包扎得好好的。 這里是七爺的營帳,卻不見七爺身影。 床榻旁的矮桌上放著一碗濃黑的湯藥,還溫熱著,蕭乙趁熱給喝了,是熟悉的味道,苦得他只能憋住氣一口全喝完。 莫非是那老神醫也來了? 營帳內很是溫暖,蕭乙就算僅著里衣也感覺不到分毫寒冷。那碗湯藥入腹,體內寒意很快便被驅散,心肺的冷寒悶痛感也逐漸消退。 這湯藥說來也神奇,自從他將七爺的寒毒盡數引入體內后,每逢寒癥發作,一喝這濃苦無比的藥便能好上許多。 思索間,便見七爺踏入營帳,身上猶帶著雪意覆身的寒氣,眉眼間也是一片冷肅。 蕭乙知道自己這次任務失敗,雖說七爺沒有多加怪罪,但他內心還是有些過意不去,也不敢擅自開口說些什么,更不敢多看七爺,只老老實實重新躺回床榻上。 腳步聲漸近,他也不好繼續裝睡,便睜著眼,看向一步步走近的七爺。 沈鐸寒剛從皇帝的主營帳回來?;实勐犅勥B庚中箭身亡一事,面露凄哀,下令調查此事。 這件事查到最后,就同先前晚宴上煙火異常墜落事件一樣,只會抓一個替死鬼,不了了之。這一點沈鐸寒很清楚。 說白了,一個連封號都沒有的男寵。表面感情雖好,沈鐸寒卻感覺不出一絲皇帝內心的悲傷。 他聽皇帝提及一些狩獵時的事,便知連庚之死有蹊蹺,想著回營帳詢問蕭乙。 此時已將近子時,他回來時便見蕭乙慌忙鉆回被窩,待走近了看,那張俊俏的臉又是慘白一片,眨巴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他,分明就是心虛又內疚的模樣。 畢竟是個少年,還在為自己無力干涉的事而感到內疚。沈鐸寒心想著,便道:“連庚之死是必然,要他死的人你無力抗衡,你也不必自責?!?/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