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你們絳鋒閣還有這癖好?有這手藝給我也文一個?”陸晴萱有點沒話找話,一時又替柳毅笙覺得委屈,“都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們不經允許在人家身上胡亂刺字,能怪人家恨你?” 洛宸悶悶地出了一口氣,沒有回應陸晴萱的揶揄,而是淡然地繼續道:“雖然知道柳毅笙被囚禁的只有少數人,絳鋒閣上下卻得到過一個統一的命令——無論何時,見身上有此刺青者,必須抓活的?!?/br> 洛宸聲音冷冽地說著,陸晴萱把一條胳膊支在石桌上,用手托著腦袋靜靜地聽,眼睛更是瞧著她瞬也不瞬——看她的眉眼,她的薄唇,甚至是她說話思索間呼吸的頻率。待洛宸終于將話說完,陸晴萱這才把身子往前探了探,帶著些許擔憂地問道:“洛宸,你是不是有些緊張?” 洛宸不料陸晴萱這一問,被問得突然一怔,面上雖是不動聲色,掩在桌下的手卻驀地一緊,但是很快她就平靜下來。良久,她抬頭緩聲道:“是,我有些害怕?!?/br> 陸晴萱站起身來,從原本與她對著的石凳上挪到了她的左側,一抹冷香也悠悠地鉆進了她的胸膛。 “你之前說,你想到了一種可能,是什么?”難得洛宸會這樣坦白地說出“害怕”兩個字,陸晴萱一邊問,一邊下意識握了洛宸的手在手心里,能感到她冰涼的手心里,汗津津的。 洛宸被陸晴萱握得有些倉促,心上如同小錘擊鼓咚咚作響。她微微施以力道,卻沒能將手從陸晴萱的手里掙脫,最終只好作罷。 她偏頭意味深長地看了陸晴萱一眼,道:“當年戾王將楚王九族誅滅,卻獨獨留下同樣想要自己命的柳毅笙——晴萱,這不是仁慈,而是另有所圖?!甭邋返睦w眉蹙起,平靜的胸膛又明顯地起伏起來,“或許在六年前,戾王就已經在打瀝血劍的主意。他脅迫天子把持朝政,消滅楚王這個最大障礙,費盡心機尋找瀝血……所做的一切,俱都是為了‘得天下’這三個字,而柳毅笙……” “而柳毅笙是藏兵谷少谷主,”陸晴萱將洛宸的話很漂亮地接了過去,“倘若日后找到瀝血,需要藏兵谷做什么,柳毅笙就會成為脅迫藏兵谷最大的籌碼。對么?” “是?!甭邋份p聲應道,轉頭又化出一聲嘆息,“晴萱,若戾王計劃了六年之久,憑他的權與勢,我們后面的路,注定不會一帆風順?!?/br> “嗯,我曉得?!?/br> “是以,我有些害怕,害怕你——” “嗯?”陸晴萱未料洛宸又提回自己身上,聞言登時一驚,回神竟發現她正用深邃的目光深望著自己。陸晴萱的心突然跳得快了起來,也終于覺察到自己的手正攥著洛宸的玉指,慌忙抽了出來。涼意甚深的風吹在臉上,竟吹得臉頰愈來愈guntang,洛宸的話卻止在這里,沒了下文。 暗夜星空下,所有的鳥雀都在巢中棲息。林梢的風重疊著它們細小的囈語,將四下天地烘托得更加靜謐。 有一只白色的信鴿,正在這無邊的幽暗天幕下不知疲倦地飛著。它的眼仁是亡靈一樣的灰白色,叫聲中透著喑啞和咒怨,終于在不知飛了多久之后,停在了鎮上一個高大建筑的屋檐上,垂著全無神采的恐怖眼睛,注視著園中的兩個人。 “你坐了許久,還是回去吧,回去商量商量,比干發愁好一些?!标懬巛嬗肿艘粫?,緩解了一下方才的失態,橫了心要勸洛宸回去。怎料洛宸居然沒有猶豫,徑直站起身來朝屋內走去。 她路過陸晴萱的身邊,仍舊帶過一陣清香冷冽的白梅香風,陸晴萱又險些陶醉,卻突然嗅到了一絲別樣的味道。她與醫藥為伍數載,決計不會聞錯,趁著洛宸沒有注意,伸手抓起她方才用過的茶杯和石桌上的茶壺——果然,茶壺是空的,茶杯上的酒味還有殘留;陸晴萱又轉到洛宸方才坐的地方再看,地上分明擺了一只酒壇,里面的酒少了三四兩左右。 陸晴萱宛若發現了什么了不得的東西,驀地想起方才,洛宸喝完最后一杯故意將茶杯放遠的樣子,瞬間了然,隨后幾乎又要樂得笑出聲來。她直起腰身,正打算拿著犯罪證據去找當事人,結果與見她沒有跟上又折返回來的洛宸撞了個滿懷。 洛宸垂著眸子,一言不發,但陸晴萱早已看出了她的心虛。于是,她像個抓住了毛賊的捕快,憋著笑、冷著臉,在洛宸面前干咳了一聲,底氣十足。 于是,在陸晴萱費了好大勁裝出來的嚴肅面前,洛宸終于僵持不下去,這才聲音悶悶地道:“我……只喝了三杯?!?/br> 這下,陸晴萱才徹底憋不住,扶著石桌笑得蹲了下去…… 回到客房,七個男人正在里面等她們。 見到洛宸,柳毅笙也一改先前那般仇視的態度,主動朝洛宸做了一揖——看來,身邊的人替她說了不少好話。 “洛大人?!?/br> 洛宸:“……” 不用說,這定是蓬鶚這群人教的,柳毅笙現在居然也這樣稱呼她,洛宸覺得,剛才的酒似乎有些上頭。 “洛大人,柳某有一事不明,絳鋒閣關押柳某數年,究竟有什么目的?可否請洛大人告知一二?” 柳毅笙顯然最關心這個問題,而在他問完這句話之后,旁邊蓬鶚這些人的頭也齊刷刷地朝洛宸擺了過來。 “柳少谷主,并非洛某有所隱瞞,而是洛某——也當真不知?!甭邋窊嵰迅?,她絲毫不回避柳毅笙那難以置信的眼神,“但洛某有一猜測,許能解少谷主之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