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文昭沉聲嗔怪,甚是霸道地解釋:皇帝詔令官員不準丁憂,繼續履職,稱奪情,朕便要奪了你的情。 云葳啞然,她渾渾噩噩閑散了數月,天昏地暗,幾近與世隔絕,本已做好浪蕩三載的打算,卻不料變故來的如此突然。 云崧做宰輔的能力不差,你擅自行事壞了朕的計劃,令中書令一職空懸,就休要躲清靜。 文昭正色補充:余下的半月,朕每隔五日給你一道策論,你寫好著人遞進宮來。用心些,否則就來宮里寫。 云葳撐著松軟的錦被坐了起來,逮到縫隙就要溜下床榻。 文昭將胳膊展開,便將人擋在了里側,溫聲提議:明日中秋,你不便赴宴,今夜就先跟朕一道用膳吧。 再耽擱宮門下鑰了。云葳脫口而出,臉上染了焦灼。 文昭冷哼一聲:朕本也沒說讓你走,今晚住這兒,沒商量。 第88章 中秋 一輪清月盈夜幕, 百合朵朵向明堂。 八月中天,玉殿華筵,篆煙雅樂,宗親齊聚, 朱紫滿庭。 文昭換好公服, 自妝臺上起身, 轉眸瞧著矮榻上方從睡夢中轉醒的小東西, 柔聲道: 一會兒想吃什么,讓羅喜去膳房給你端。朕帶秋寧和槐夏去赴宴, 你乖些。 云葳被文昭灌了好些安神湯, 迷迷糊糊的自昨夜就貪睡得很,現下小腦袋一整個暈頭轉向,不知此身何處。 啵唧~ 文昭端詳著懵呆呆的云葳, 頓覺可愛得緊, 逮到她神思迷離的空當, 在人的額頭上落了個吻,順帶搓了搓她的小腦袋,瀟灑回旋了身子:朕走了。 云葳下意識地揚手抹了下額頭, 待瞄見手掌心沾染的唇脂時,不由得將嘴角抿成了倒八字。 涂了口脂還管不住嘴,文昭不能要了! 云侯,晚上用些什么菜色?奴這兒有宮宴菜單,火候正當時,若有中意的,這就給您傳來? 羅喜走路都沒聲兒的, 捧著菜譜,神不知鬼不覺地立在了云葳身側。 云葳眸光一怔, 受了些驚嚇,只敷衍道:一碗清粥就好,有勞。 桃花酥與葡萄釀還是要的吧?羅喜主動提議,不免逾矩。 話音入耳,云葳腦海里驚雷乍起,驚詫睜大了杏眼,凝眸望著眼前年過半百的老內侍,呼吸都變得急促了幾分。 桃花酥點心外處理過的油紙,與紅潤的葡萄酒相融,便會顯出紫紅色墨跡,是念音閣獨有的情報傳遞手段。 云侯安心,陛下說您得補補身子,老奴給您上些滋補的膳食來,您稍待。羅喜瞇了瞇狐貍眼,淡笑著拱手退了出去。 云葳恍然大悟,這人身為內侍監,文昭的公事私事,他都了然于心,在大內權柄滔天,也難怪先前會知曉她夜宿圣寢的私密事,還輕而易舉的,給桃枝送了傳訊。 念音閣竟有如此能耐,把暗樁安插到了文昭的腹心之位,究竟是誰人做成的呢?云葳訝異又后怕,有些毛骨悚然了。 待到羅喜端著膳食折返,云葳推了碗雞湯過去:勞您幫我吹涼。 羅喜微微愣了須臾,便手法嫻熟的給人一勺勺舀了半晌。 殿內只他們二人,云葳沉聲發問:你聽命于何人? 瞧您說的,老奴自是聽命于陛下。羅喜狡詐,無意開口。 云葳話音漸冷:我不介意把你身份抖摟給陛下。 湯涼了。羅喜捧著雞湯送去了云葳身前,低聲耳語:老奴是前雍熙平元年入的宮。 見云葳不接,他輕嘆一聲:老閣主在天之靈若見了您這副模樣,要心疼的,多少吃些。 云葳腦海里再度炸開一道驚雷,莫非他是林青宜在京效命時安插進來的?那師傅當年可曾預料到,羅喜有爬到御前,執掌內侍省的本事? 您慢用,老奴告退。 羅喜悠然拱手一禮,甩著拂塵離了寢殿,獨留滿目錯愕的云葳,兀自凌亂。 高天月色平和地灑落大興宮的每片角落,有人歡喜有人憂。 于文昭而言,中秋宮宴不過是履職所需,再難從中尋覓幾多歡暢。確切來說,文家自登臨至尊,便談不上體悟闔家團圓的溫馨了。即便先帝在世,一家老小能共享天倫的日子也微乎其微。 外放徽州的文婉被召回了京,但這人席間難掩消沉,宴過半途,便悄然起身離開了。 文昭余光瞥見的剎那,仰首悶了杯酒,隨即也離了宴席。 婉兒,你過來。 文昭緊走了幾步,立在高臺廊道下,垂眸望著庭院桂花樹下踽踽獨行的小丫頭,喚她的聲音尚算柔和。 院中那抹藏藍色的孤影身形微顫,頓住了本就惆悵的腳步,掙扎須臾,選擇回身快步追上了文昭。 文昭將人引去了千秋殿,泠泠清暉下,她凝眸望著宮苑內偌大的合歡樹,話音很輕: 婉兒可還記得,幼時你與我住在此處,纏著我給你撿散落在地的合歡,說要給皇考做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