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云府事發第三日,遠在西南的寧燁收到了云山近密送的一封冗長手書,最后竟落了絕筆二字,令她的心漏跳了兩拍。 當日入夜,安陽王府烈焰滔天,通紅的火焰映襯著無風無月的漫漫長夜,斷壁殘垣湮沒在飛火黑灰中,于晨起朝陽漫天時,歸于一片死寂。 一早得了文昭秘旨的元照容,帶領暗衛自西北邊疆快馬加鞭直入西南腹地,夤夜抵達安陽王府外時,熊熊烈焰早已無可挽回。 白日入府,入眼的皆是焚燒過后的枯骨,再無絲毫生機可循。元照容立在支離破碎的王府門庭前,無奈也無力,只剩闔眸一嘆,文昭想要的安陽王口供,徹底成了泡影。 而安陽王府瞬息間傾頹,一丁點音訊都沒有留下,明眼人一看就知是滅口之舉,朝堂自也無法給討要說法的南紹使臣一個足以立住腳的解釋。 如此一來,兩國交戰近在眼前。 元照容將西南的情形寫入奏表,著人八百里加急遞送京師。 彼時文昭正在書閣里,擰眉查看著秋寧整理好的云府家仆的供詞。 若依照供詞所言,云葳走后,云府運轉如常,云山近自云崧書房出去,在自己房中良久,而后才被管家叫去了前廳用餐。 而云老夫人本作畫正酣,卻被氣沖沖登門的云葳惹惱,在將人趕走后,便與云崧留在前廳絆嘴,具體商議了何事,無人知曉。 據說云景公子是被老夫人身邊的嬤嬤自后門帶入前廳用餐的,下人未被準許隨侍,后來的事一概不知。而這一家人半晌未出房門,直到入夜掌燈,管家與嬤嬤擔憂不已,才推門探查,卻為時已晚。 至于那失蹤的家仆,尸首懸浮于護城河上,被京兆府的衙役打撈上來,仵作查出是先滅口再行拋尸的,卻無法追查真兇是何人。 蕭妧帶著殿前司的人查了這家仆的底細,隱晦的線索指向了安陽王府,便將所查悉數交給了文昭。 文昭盯著這些證據和口供,竟有些哭笑不得。 若云府眾人被安陽王府派來的一個細作滅了門,那云崧豈非白活到今時這個年歲?況且安陽王若有此等本事,這些年怎會甘于安分蟄伏西南,從不插手朝堂事務? 文昭細細思量一番,云府上下在主子們身前的這些近侍,口供實在過于整齊了,倒像是刻意包庇著什么人,什么事兒一般。 而那日突然過府的云葳,嫌疑大得出奇。 文昭很清楚,云葳擅于用毒。她腦海里突然浮現出那日午后,云葳一進門便崩潰大哭的情形來。 那哭聲的凄厲,絕望,文昭現在回想起來,還覺得振聾發聵 一日一夜倏忽,文昭正在寢殿里來來回回踱步,糾結是否要去見云葳,秋寧忽而冷著臉沖了進來,將一封加急密奏交給了她。 文昭讀罷元照容所書的內容,腦海里嗡鳴聲聲。 她本就懷疑安陽王府沒有通天的本事害云家,這會兒整個王府被滅殺的毛都不剩,更印證了她的猜疑無誤。 此事一出,文昭無法再追查云家與安陽王的交易,也無法找尋證據,證明安陽王與云崧合謀,勾連南紹,通敵叛國了。 是何人有此神速,竟趕在暗衛之前,率先出手滅了安陽王府呢? 第86章 坦白 時近六月晴方好, 水波瀲滟,蓮池嬌花襯月,玉津星落湖屏。 文昭獨倚雕欄,望著池中飄忽的倒影, 任晚風吹散她鬢邊的碎發, 卻吹不走滿腹雜亂的思緒。 云葳被困在翔云閣數日, 連房門都踏不出去, 外間風聲自是半點兒吹不進來。 姑姑,我想見陛下, 您去通傳一聲, 可以嗎?云葳再也忍不住,正色與斂芳商量。 數日不見桃枝過來,只有斂芳盯著她, 云葳覺察, 文昭是把她軟禁起來了。 夜深了, 您不歇著嗎?斂芳淡然輕語:陛下近來很忙,囑咐婢子好生照看您,說是無暇他顧。明日一早, 婢子再去給您傳話? 云葳啞然,斂芳這分明是婉拒,也不知會否是文昭授意的。 我有事稟告陛下,您若方便,還請記得幫我通傳。 云葳軟了語氣,轉身走去床榻上,背對著隨侍眾人, 再無旁的話。 斂芳沉吟須臾,念及她已被晾在這里數日, 該是惶惶難安,便心存僥幸,出門去尋文昭了。 半刻后,御園湖心亭內,斂芳拱手低語:陛下,云侯想見您,聽著話音倒是懇切,您看? 文昭眸色虛離,掃視著漣漪飄忽的荷塘,隨口道:她近幾日如何? 云侯只說過兩句話,便是今晚兩次讓婢子來尋您傳話,再無其他。 斂芳如實相告,云葳性情悶悶的,十分沉得住氣。 知道了,下去吧。文昭的話音平平,驚不起半點兒漣漪。 斂芳拿捏不透文昭的心意,俯身一禮,復又回了翔云閣。 假寐的云葳聽得房門響動,忙轉了視線來瞧,可漆黑的回廊下,除卻斂芳的身影,再無他人。 云葳得承認,她有些慌了?,F下距離云府出事,已過去整整七日,外間早該鬧得沸沸揚揚,文昭卻將她冷著,拘禁在不大的寢閣里,阻隔了一應消息,此舉格外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