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云葳的指尖扣進了掌心,半晌都沒說出一句話來。那晚的情緒過于復雜,她至今也分辨不清。 退下吧。文昭未等來回應,無力又落寞地擺了擺手:這幾日不必當值了。 陛下呢?云葳抬起垂了半晌的沉重頭顱,轉眸緊盯文昭的背影,問出了連日來的困惑: 那夜您為何沒回寢殿?您把臣當什么?發泄耍弄的玩物嗎?三年前,您為何丟了所有臣碰過的床品?您的示好,是在強忍著對臣的厭惡,礙于臣有絲毫利用的價值,與臣逢場作戲嗎? 文昭背在身后的一雙手悄然攥成了拳,云葳一連串的問題令她頗覺意外,不由得蹙起了眉頭。 大殿內靜得出奇,云葳等了須臾,見一貫舌燦蓮花,甚至是咄咄逼人的文昭默然無言,她心頭一緊,難掩失落的低語: 臣僭越了,臣告退。 神傷怯弱的話音刺痛了文昭酒后敏感的神經,她錯愕,回身望去的視線亦透著未曾回過神來的怔愣 云葳已然自地上爬起,頭也不回的決然攀上了把手,正欲奪門而逃。 小芷! 急切地呼喚脫口而出,文昭與云葳皆是一愣。 一個在怔愣自己下意識不受控的話音,一個在詫異文昭突兀的輕喚是為哪般。 今夜留在這兒別走,朕心情低落壓抑,你陪著朕可好? 第67章 雨夜 春雨淅瀝, 落紅遍染清池。 寂靜的廊道下,槐夏與秋寧附耳攀談:陛下煩悶至此,竟還有閑心把云侯拉來寢殿寒暄,當真新鮮。 秋寧嘴角抽搐了須臾, 腦海里乍現自掖庭獄出來那晚, 文昭與云葳二人過于親昵的動作來。 槐夏推了下她的手肘:嘿, 與你說話呢, 想什么呢? 有人給陛下解心寬,你我也省心, 多好的事兒。秋寧心不在焉的敷衍。 槐夏向她投去了滿目狐疑的審視眸光, 陰陽怪調的調侃:秋總領當真如此想? 路槐夏,路司言,您是否過于清閑了? 秋寧咬牙切齒地回應了她的陰陽怪調:若閑來無趣, 我明日與陛下說道一二, 把我手里差事分你一半兒。 槐夏身子激靈一下, 搓了搓臂彎:免了,落雨有些冷。你守著,我加件衣裳去。 秋寧聽著簌簌雨聲, 深感百無聊賴,側身半倚闌干,虛離的眸子掃視著大殿內悅動的燭火光暈。 云葳在門后踟躕良久,垂眸看著腳下被火苗拉長的飄忽倒影,腦海中一團亂麻。 臣回去給您取藥膏,昨日做好了,沒敢送。云葳沉吟良久, 才扯出一個逃離大殿的說辭。 朕現在亟需的不是外用的傷藥,你該清楚的。文昭立在床邊沒有動, 語氣輕飄飄的。 云葳緊了緊小拳頭,終究斗不過心底的渴慕,硬著頭皮回轉身子,立在了離文昭數米遠的屏風外。 今夜閑來無事,我就等著看,這不出五步的距離,你要用多久,才舍得邁步走近我。文昭在床榻的邊緣落座,眸光虛虛地落在了身前,好似在凝視地磚,又好似只是放空。 云葳意外,文昭竟改了自稱,這約莫是文昭第一次在她面前卸下全部的身份羈絆,淡然做此稱。 虛虛實實,真真假假,交錯糾纏,她有些分不清了。 文昭待她,可能與她對文昭的感情一樣,真假混淆,自己也拎不出頭緒來。 文昭此刻也是心神不寧,若云葳全然是被迫應付,又豈會把陳年舊事掛嘴邊,大著膽子質問她? 可云葳的心如磐石,時常虛離淡漠,好似頗難與人親近,遑論敞開心扉了。 五步的距離不過咫尺,咫尺卻又何嘗不是天涯?相識三載,彼此的猜忌提防,動輒不合時宜冒出來的君臣懸殊地位的規矩考量,便是咫尺天涯的例證。 臣也等一個答案,等一個真心接納臣的人,接納臣皮囊下的全部,虛偽,做作,任性,不安,執拗,疏冷,自卑,怯懦 夠了! 文昭憤然起身,將云葳的話音打斷:朕從未見過哪個人,詆毀自己頭頭是道,喋喋不休! 可臣便是如此,臣與您云泥之別。 云葳垂首盯著翹起的鞋尖,一雙手的指尖寫滿不安,用力捏來捏去:年齡,閱歷,出身,感情臣與您的差別太過分明,此生都望塵莫及。臣看您,好似人望月,美好卻虛幻,不是嗎? 她悵然輕嘆,話音似濯濯清溪:清暉照萬人,臣只是得沐月華的萬千之一。事實是可望不可及,可心里卻起了荒誕的貪戀,妄圖將一輪冰魄據為己有,是臣肖想太多,是臣錯了。 口氣不小。文昭輕嗤一聲,緩步走近了云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