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云葳垂眸緩行,只輕聲回了個嗯。 嘶,您走,別管我 微弱的吃痛悶哼自一幽深窄巷中傳出,云葳下意識循聲望去,只見死胡同之角,有略顯狼狽,悉數掛彩的三個人影。 一人癱坐在地,無力又倔強地推著身邊長身而立的另一人。 地面小水洼里殷紅斑斑,大抵傷得不輕。 姑娘,快走。桃枝扯了扯云葳的衣袖,附耳輕勸:瞧著是箭傷,您別招惹,回客棧。 云葳在幾人的衣裝上定睛打量了一番,卻毅然邁步走了過去:要幫忙嗎? 秋寧戒備的手按上了腰間長劍。 文昭審視的視線掃過眼前青澀的小女冠,眼神制止了秋寧的動作,淡聲道:你會醫傷? 略通一二。 云葳隨口應承,見人無意攔阻,便蹲下身來,拉去槐夏的腰帶,探查起她的傷勢,桃枝,來幫忙。 桃枝對自家小主子固執的脾性無可奈何,只得近前相助,給人打開藥箱,拿了整潔的布帛。 文昭默然打量著突然示好的主仆,二人皆做女冠打扮,但侍女瞧著有三十余歲,底盤穩健,大抵會武;而主人最多不過十四五,文文弱弱,輕聲細語。 如此組合,倒是有意思。 云葳年歲尚淺,但見識不淺。猙獰的傷口入眼,她拎了利刃就給人剜去了腐rou,止血包扎一氣呵成,未見半分抗拒膽怯。 傷重毒深,愛莫能助,您另請高明,不然性命難保。云葳掏出絲帕凈手,將染了血污的工具扔給隨侍,眸光掠過文昭滴血的皓腕,垂眸輕語: 要包扎么? 文昭眸色飄忽,小丫頭清理傷口的手法嫻熟,路過相助的心也算良善,只是漠然的神色與行動的盛情分外違和,小小年歲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疏離感,好生奇怪。 見人不語,云葳輕喚桃枝:走。 您傷得不輕,怎不讓她幫您?秋寧看著云葳毫不猶豫地抬腳離去,甚是不解的詢問文昭。 她主仆三人帶了二十余親衛自湖州金蟬脫殼,暗中來余杭尋一故人及其手中至寶。 本是天衣無縫,不料竟被賊人截殺,如今僥幸逃脫,卻寸步難行。 傷口有毒,她的意思是不會解,包扎也無用。文昭輕嘆一聲,目光自云葳背影上離開,安撫虛弱的槐夏: 再忍半個時辰,孤的人會來的。 暮色漸濃,云葳走在長街上,腦海中回想著方才那三人的衣冠氣度與容顏模樣,疑惑出言: 姑姑,您瞧著方才那主事女子有多大? 二十出頭吧,三人差不多。桃枝思忖須臾,又道: 姑娘,您出不得事,這些閑事莫再管了。婢子答應了老觀主護您成人,林老的遺愿叮 好了,云葳有些不耐的出言打斷:您安心,我不糊涂。但 云葳的杏仁大眼滴溜溜一轉,反手將藥箱丟給桃枝,拔腿就往回跑:我改主意了! 欸?桃枝抱著藥箱氣不打一處來,轉身將此礙事的物件托付給街邊賣飯的老阿翁,飛速追了上去,還不忘抱怨: 不省心的小祖宗,你要我的命! 有住處嗎?我可幫你們。 文昭和秋寧拖著傷重的槐夏躲在胡同的墻垛一側,不料這淡漠的姑娘竟又折返,現身巷口。 文昭警覺的打量著她,柳眉半蹙。 她在思量,天色就要黑了,若暗樁尋不到她們,這一夜大抵難熬,槐夏也活不了。 鄰縣遭災,流民日甚,入夜危險。云葳讀懂了文昭眸子里的狐疑與猜忌,只言簡意賅的說出了現下余杭城的近況。 云葳于心不忍,她三人若不走,一會兒夜幕低垂,流民中混跡的惡人把這狼狽的三人生吞活剝了也未可知。 你是附近道觀來的?文昭斂眸輕問: 收留我等可能會給你招致麻煩,你小小年歲,能做主么? 不,另有居所。云葳無意多言,只定定觀瞧著她的反應。 秋寧,背著槐夏。文昭不再猶豫,與人笑言,勞小道長指路,某等先行謝過。 云葳轉身,無視了桃枝的冷眼,引著人光選偏僻的街道走,兜兜轉轉,不是回客棧的路。 半晌后,她停在一處不起眼的民居外,伸手道:桃枝,鑰匙。 桃枝沒好氣地丟了鑰匙過去,云葳穩穩接住開了門,閃身抵住門板,吩咐道:藥箱拿回來。 桃枝咬著自己的后槽牙,步伐飛快,邊走邊氣得嘟囔:人不大,主意卻正得很! 小院內,云葳自己忙活半晌,撤去遮塵的布帛,點了燭火在側,望著床榻上氣息虛浮的槐夏,心中分外糾結。 她轉眸瞄了眼文昭,那人的面色也是不正常的青白,想來中毒有些時辰了。 云葳認得此毒,也會解。 可若貿然出手,她未曾想好日后如何解釋,如此難得一見的奇毒,為何她就知道,還有解藥方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