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若說有才能,你才是大才,可你能領兵打仗嗎?”顧濯回頭對他笑,“他以前是錦衣衛,破案、抓人,做皇帝的耳目,但戰場上不需要這些,需要的是不要命的猛士。況且,就算我現在給他一個要職,他也不一定會接受,從伺候李南淮到伺候你,是個人心里都會有所介懷?!?/br> 謝熠秋道:“你也有所介懷?從伺候他,到伺候我?!?/br> 當年顧濯是為了所謂的任務,可拼到最后他什么都沒得到,竹籃打水一場空,后來被李南淮忌憚,若不做些什么當真就把自己也折進去了。 從前他對謝熠秋不是真心,靠著一副皮囊博取君心,實際是為了利用君權。 顧濯道:“從前是我不對,情勢所迫,我由不得自己??蓮那啊阋苍诶梦?。如今我一片癡心,看遍了北明與莽蒙,山川湖海、烈日碧穹、春花冬雪,卻都不及一個秋玉?!?/br> 謝熠秋迎著暖風緩緩一笑,沒說話。但這時候顧濯卻很想聽他說,道:“你就沒有什么想對我說嗎?我都這樣說了!” “你想聽什么?” “我想聽你對我說說真心話?!鳖欏乐x熠秋對他一定是真心的,謝熠秋雖不說,可身上的蠱毒不會說謊。他只是不說而已,非得保一個帝王該有的面子。 謝熠秋看他等得急,終于彎腰垂下身子,貼在顧濯的耳邊小聲說了一句話,顧濯剛想停下來聽,但是話已經說完了。 謝熠秋說話的聲音極小,馬蹄聲很容易就蓋住了,顧濯沒聽清,一下就急了,忙道:“你再說一遍,快!” 謝熠秋伸手接過顧濯手里的馬繩,豁然一笑,“你不是帶我來策馬的嗎?今日不聊往事?!彼χT馬奔了出去,顧濯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丟下了,急忙翻身上馬,一聲“駕!”緊隨其后。 從前顧濯在雪地里念著千里以外的夢中人,如今他的夢中人就在眼前。那人策馬狂奔,好似丟棄塵世,他融于天地,醉于己心。他在驚濤駭浪中沉浮,任天光照耀,任熱流吹拂,在喧囂的權爭中忙碌半生,終于偷得半日閑。 謝熠秋曾在身處冷宮時想過顧濯會拋棄自己,在濮州遇難時想過顧濯會以莽蒙王子的身份離開北明。他也懷疑過,認定了沒有人會永遠追隨他,可這時他忽然回首,望見那人笑著追著他,一定要從他口中問出他到底說了什么話。 那人背對著殘陽,迎著他的秋玉,一片艷麗灑在身上。 天地無塵,山河有影。 那是他的天下。 . 臨牧的消息傳入帝京,說是陛下不日回京,但為了平復戰爭對臨牧百姓的生活造成的傷害,還是得等上個把月才能回來。 聞律看著這驛報,輕輕撫著胡子。自那日他收到受忠帝的遺詔,他便一直心心念念著這件事,數次回想當初天漢帝即位時的情景。 受忠八年的中秋那日,受忠帝于街市上發病,是李南淮將其帶回皇宮,同時還帶回了顧濯。那時他們身為人臣,再也沒有見過受忠帝一眼,每次想要面見都不得不因為“受忠帝抱恙,不見臣子”而不得不就此作罷。李南淮的登基也僅以一道圣旨和整個帝京的禁軍于與錦衣衛為依托,以及當初顧玄師的一力支持。 直到受忠帝身死,他們也不曾在受忠帝口中聽到過一句有關立儲的話。 如今到底是往他手里送消息呢?他不知道,但卻因這道遺詔加深了自己對此刻待在皇位上的人的懷疑。 受忠帝雖無子嗣,宗親中卻并非無人可承襲,為什么偏偏讓李氏做了皇帝?如今舜秦王在楯州帶兵,逐漸崛起,謝岫身為受忠帝的堂弟來到帝京,不論他是不是質子,他都是比李南淮更適合坐那金鑾龍椅的人。 那日謝岫在殿前司出來,本想自己騎馬回去,但是卻撞上了余苗。余苗像是故意在等他,見了人,余苗牽過他的馬,道:“統領大人最近挺忙啊?!?/br> 謝岫跟著他走,道:“不忙不忙,禁軍被前統領管得好,我根本沒用多cao心?!?/br> 余苗一路沒跟他說幾句話,將人送到之后也沒打算離開,而是一起進了屋。謝岫給他倒茶,他忽然拍了桌子,起身盯著謝岫,道:“我告訴過你不要見誰?” 謝岫被嚇了一條,但還是乖乖應了,“不要見聞元洲?!?/br> 余苗冷著臉,好似質問,“我說的是不要見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你都聽到哪里去了?” 謝岫坐下,自己喝著茶,“這帝京中除了你,還有誰是不三不四的?” “你說什么?” 謝岫一笑,“聞律是當朝首輔,他和聞元洲不同。你說聞元洲是不三不四的蠢貨,但是聞律可是權勢滔天啊?!彼χ鴩@了一聲,“龍生龍鳳生鳳,可這爺倆怎么就不一樣呢?” “你去見了聞律,倒不如去見聞元洲!”余苗一時急昏了頭,改口道:“不,聞家的人都別見?!?/br> “鎮府大人,你昏了頭吧?滿朝文武有誰能不把首輔大人放在眼里?你別擔心,我有分寸?!?/br> 余苗看著他不急不徐,泰然自若,才知他是真的太過天真,于是順了口氣坐下來,打算好好跟他說?!拔耶斈闶桥笥巡畔霝榱四愣嗾f幾句,若職權有了交叉,摻雜了欲望,一切都不純粹了。你禁軍統領的位置可以一夜之間震懾所有人,卻也會被人捏著把柄,脆弱得隨時崩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