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51章 天色微明, 薄薄細雨打濕了枝葉。顧濯在霧蒙蒙的微雨中撐著傘,刑部大獄即便是不怎么認識他,看見他腰上掛著的并蒂蓮玉佩, 又見他眉間那顆痣,便一下子認出了是顧玄師,開了大門。 莫夫關在陰暗的地方,聽獄卒說他死也不肯承認自己非禮了太后, 顧濯只擺擺手讓獄卒都走開,自己能處理,只剩跟隨他一同來的韓承在不遠處候著。 莫夫抬眼, “我為你義父辦事, 沒想到你竟如此心狠手辣?!?/br> 牢房的門開了, 顧濯進去便坐到了莫夫面前?!坝植皇俏覍⒛阕ミM來的, 我好心來看你,何出此言呢?” “何必裝傻充愣?!蹦螂m被綁著手腳, 卻絲毫不減鋒利, 哼笑一聲, “你將我抓到這里, 又遣走了獄卒, 不就是想聽實話嗎?我只有一句話, 你苛待我,你義父不會放過你?!?/br> 顧濯攤開衣袖端正坐著, “我想聽的是實話,不是屁話?!?/br> 莫夫哈哈笑了幾聲, 鐵鏈聲咣當作響?!澳阆刖饶銈儽泵骰实? 我早就說過了, 血凌散無藥可解, 他唯有等死?!?/br> 顧濯喉嚨一緊,故作放松,笑笑道:“我想救的不是他。不知你是否聽說過青甘世子?!?/br> 莫夫眸色忽地一黑,聲音陰沉,“你是為了他?” “我是為了他,當年他在臨牧受盡苦寒,聽聞你們北蠻沒少給他使絆子?!?/br> “北明派去的廢物世子爺,還以為多厲害呢,沒少中絆馬索,摔在雪地里,被我北蠻的烈馬踩在腳下,那叫一個慘?!蹦蛘f著笑起來,“連拉弓都費勁的‘青甘世子’哈哈哈哈!”他一字一頓的說出李南淮的名號,滿是鄙夷。 李南淮自小生活在帝京,雖兒時在青甘學過策馬拉弓,但到底是年紀小,來到帝京,就算是一身本領,也在先帝的猜忌與表面富貴實則圈禁的皇宮之中被消磨去。 雖然當時與李南淮作戰的北蠻首領不是莫夫,但莫夫眼下被關在獄中提及此事仍嗤之以鼻,可見北蠻人自始至終都看不起李南淮。 就算的在李南淮一舉拿下北蠻之后,他們也絕無臣服之心。 “就算是你待在了這種地方聽不進去幾句話,我還是要告誡你。勝者為王敗者寇,只重衣冠不重人。你們前首領為誰手下敗將,你們北蠻在誰之手,你的地位從何而來,你應該掂量的很清楚?!?/br> 莫夫嗤笑,“那你的地位從何而來?顧玄師。是你義父給你的,還是北明皇帝?” “義父乃人父,陛下乃天父?!?/br> “呵呵,”莫夫不再多說,“告訴你了,血凌散無藥可解,你不必多跟我周旋。你那太監爹一定不會放過你?!?/br> 顧濯起身,“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竟在臨死前說出這樣惡毒的話,不怕過不了奈何橋?” “輪回之說只有你們北明的愚民才會信?!?/br> 骨子里的剛烈難以瓦解,即便是做了階下囚,每一句話也都透著咄咄逼人。 顧濯輕笑一聲,他不會讓莫夫輕易死去,剛挪步欲出,便聽聞莫夫高聲道:“北明皇帝身上的血凌散毒解不了——” 他壓低聲音,“青甘世子的也解不了?!?/br> 顧濯額上的青筋忽地一跳,壓抑沉悶的大獄給了他一種看見了李南淮被關押時候的錯覺,陣陣喘息充斥著耳邊。 下一刻,他轉身湊近了莫夫眼前,袖口滑落的匕首猛地刺向莫夫的胸口。莫夫痙攣著痛得咬牙,晃得鐵鏈咣啷咣啷。 “你!” 顧濯喘著氣陰沉道:“你的也解不了了?!?/br> “我不殺你,我們還有的是機會再見。孤腳難行,獨掌難鳴,來日到了義父面前,你我可以如兄如弟,可我是個睚眥必報的人?!鳖欏种械牡杜ち艘蝗?,讓面前這人痛苦難耐?!敖袢者@一刀是讓你記住,義父養的狗,自然也是我的?!?/br> 顧濯拿著滴血的刀出了大獄,沉沉地喘了兩口氣,讓韓承找了個干凈地方,把匕首燒完埋了。 顧濯能記住莫夫的每一句話,謝熠秋的毒,李南淮的毒,以及莫夫曾說北蠻人擅制毒,北蠻境地很多會制血凌散的。 他派人八百里快馬前往北蠻尋了兩天才尋到一丁點,但已足矣。匕首淬了血凌散,扎進人的皮膚里,就如當年謝熠秋所經受的一樣,一定是很痛苦的。 有些仇恨是無處可報的。李南淮遭受的不只是帝京的禁錮,還有北蠻人的惡毒嘲笑與蔑視,還要深受蠱毒所害。在北蠻邊境的一年之中他像是換了一個人,恨毒了北明,也恨上了謝熠秋,他想讓謝熠秋跟自己一樣承受血凌散的折磨。 顧濯在聽到莫夫那句話的時候,腦子忽然便空了,他難以想象李南淮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或許是一個瘋魔的囚徒,又或許有一半的報復社會的心理,但他只報復謝熠秋。 明知這一刀是要扎在莫夫身上的,明知自己走了一條不確定是對是錯的彎路。他看到前方燈塔上站著的是謝熠秋,泥濘的路上寫著的是把他身上的蠱毒解開,救他。 但他也知道,謝熠秋難逃一死。他只能安慰自己說,“謝熠秋只能死在李南淮的手里”。 可當他知道了李南淮身上也有蠱毒的時候,終于有了一個更能讓自己信服的理由。他找解藥難道不是為了李南淮嗎? 天空霧蒙蒙的,八月之后的風是涼颼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