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他們就是這棵大樹生長出來的錯枝爛椏,該是修剪的時候了。 江山的風很大,吹打在船帆上,像一個低劣的鼓手,擊出的鼓聲毫無章法和節奏。船桅發出被粗繩勒來勒去的吱吱響聲,像是啞了嗓子的伶人,兩位毫無水準,一唱一和,難聽至極。 大船飄飄搖搖,扭動身軀,難受地打顫,這一夜整船人都睡得不安穩,顛簸得頭暈目眩,偏李危與沈蕪解開心結睡了個好覺,一大早起來就去甲板上看日出。 山峽兩邊高聳,山壁上瑩瑩白雪,青山粉黛,旭日像一塊大粉撲,染在青白天邊,將身邊的絲縷白云涂成赤金銀粉,漸漸由深粉變作深紅深紫,站在穿上的人手腳也跟著暖和起來。 武雍瞧著站在一起的二人,眉頭緊蹙,心里還是裝滿了疑惑。 他接受了衛牧那套說辭,卻始終保持懷疑,一雙賊眼緊緊盯著二人,好像這樣看著就能看出很多端倪來。 三公主是愛重李危嗎?因為愛重李危,連帶愛重李危愛重的人? 昨夜被衛牧一通強勢輸出,他就順著他的邏輯走入了誤區,要是真愛重,為何下這么重的手,試探也有別的方式,要是真傷到了殺死了怎么辦,三公主就不怕嗎?顯然她是不怕的,好似死了就死了似的,并不在乎。 武雍回身想回自己的船艙,正好衛牧站在另一邊的船艙門外瞧他,那目光幽沉似海,瞧不清里頭藏了何等念頭,只覺渾身發寒。 他只作揖,未言語,悶頭進去了。 衛牧也走向甲板,那兩人正準備返回艙室,牽著的手,臉上的笑,比陽光還刺眼。 “殿下,武雍不能留?!彼p輕低語。 滿船都是李純的人,武雍要是死了,他們三人能對付剩下的人嗎? 李危訝異他突如其來的狠絕 ,卻也明白,這人昨夜帶來那是個殺手,對沈蕪痛下狠手,也讓他很不安。 “你是怕他告密三皇姐,我與阿蕪的關系,影響到我們的計劃?” 李純疑惑他與沈蕪的親密,就會派人去查,陳粟與她身份互換的事,陳小粥做的再天衣無縫,只要有足夠的權勢,依舊能查出來。 那個曾經去漁利口幫她看人的王mama,還有她身邊的大丫鬟明姑,又或者盧氏。 到處都是破綻。 衛牧點頭。 李危道:“不可,現在懂她的人,無異于昭示我有心和她作對,我們還沒入長安,提早讓她設防,不是明智之舉?!?/br> 衛牧訝然,李危終于愿意自己籌謀了,從前他都懶怠這些事,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頹敗。 他看向沈蕪:“那要是她再次對沈姑娘動殺心呢?” 沈蕪與李危對視,微微頓首道:“我們已有了謀劃?!?/br> 衛牧想問是什么謀劃,但瞧這兩人如膠似漆,那謀劃中該是沒有他的份,噎了噎,終究什么也沒有說。 沈蕪:“回長安后,我們會大吵一架,甚至大打出手,然后分頭行動?!?/br> 衛牧再一次露出驚訝的神色,他沒想到沈蕪會跟他說,皺了皺眉道:“演戲?怕是騙不過三殿下?!?/br> 沈蕪:“我們得到的信息太少,現在也只能做出一個粗略的計劃,到底如何,也要隨機應變?!?/br> 總之他們不打算現在與李純挑破窗戶紙,讓她有空暇和時間來對付他們。 衛牧點頭,同意她的說法。 沈蕪、衛牧與李危三人好似與船上武雍等人成了兩撥人,相互對立,暗中較勁。明面上武雍等人又不得不礙于李危的身份,做到聽話有禮。他們到底是仆,無法真的想李純一般頤指氣使地對待李危與他的夫人。 氣氛雖不好,倒也沒有餓著他們,冷著他們。 一連五日,也算和諧。 入了港,再換乘馬車,一連走三日,終是到了長安。 入長安時已入夜,李危站在城門口抬頭望了望天邊的月,與他記憶中的不同,竟也沒有那般讓人覺得不美了。 沈蕪隨著他的目光追去,落入眼中的只有月亮和高高的城門樓子與城門上的守備:“看什么呢?” 李危:“守備比平時嚴了?!?/br> 入了夜,長安有宵禁,入城的百姓不多,大多都是從各坊市趕著出來的,但守城的城門郎一點沒有松懈,精神抖擻,每一個入城的人都要檢查,有時也對出城的人choucha。 井然有序,又緊張肅然。 沈蕪也瞧出來了,城內必然是發生了什么:“走吧?!?/br> 輪到他們時,武雍亮了身份,城門郎親自放行,將他們迎了進去。 李危:“看來整個長安已在她的控制之下?!?/br> 依照祖制,李危這種被趕去封地的親王已屬于藩王,無召不得入京,他原本的打算是混入,沒想到李純會來接他,更沒想到這般光明正大的就進來了。 沈蕪明白他的意思:“那現在是去公主府?” 想來他在長安應也沒有自己的宅子。 李危:“也可去驛館?!?/br> 但瞧武雍那個理所應當送他們去見李純的架勢,他定然不會放他們去驛館。 沈蕪:“沒關系?!?/br> 李危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 衛牧撇過眼去瞧這對夫妻,生出許多惆悵,以李純對李危的執著與掌控,沈蕪入府無異于羊入虎口。 想開口勸她趁此時先下車離開,但想想他們已經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此時再躲,也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