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帶錯路和認錯人

    八月二十九日，晚上七點，結束一天疲憊的訓練，所有人身上的衣服被訓練出的汗水黏附著。

    公共浴室成為整個基地最為熱鬧的地方，許多人拿著洗漱盆從宿舍出來，慢悠悠地走向浴室。

    軍訓基地，女生宿舍。

    黎安霄坐在椅子上，低頭翻找著雙肩包，翻找間包內的瓶瓶罐罐發出“叮鈴哐啷”的聲音，“沉幺，我好像忘帶花露水了，你那里有嗎？”

    “我找找?！?/br>
    蘇沉商推開椅子起身，從衣柜里拿出自己的包，低頭匆忙地翻找幾秒，猛地抬起頭看向黎安霄。

    “完了！我也忘帶了，明明曜辰哥提醒過我?！?/br>
    “提醒過你，你竟然還忘?！?/br>
    “我那時候再想和你的微信聊天對話?！?/br>
    “嗯...我現在特別好奇，如果尹曜辰知道你覬覦他的rou體，他會怎么想?！?/br>
    蘇沉商一邊挽上黎安霄的手，一邊向她撒起嬌來，“求你別告訴他，我還沒跟他正式告白?！?/br>
    “可是我沒有花露水，昨天已經被蚊子咬了很多包?！?/br>
    “云霄寶貝，我記得基地有臨時小賣部，那里面應該有花露水賣?！?/br>
    “那你得陪我去買一瓶，沉幺?！?/br>
    “行，你真的不準備今天和你的小弟相認嗎？”

    “不準備，如果看到他...沉幺，別忘了我們的約定?！?/br>
    “我明白，裝作你還在失憶?！?/br>
    公共浴室里，水汽繚繞，蘇沉商和黎安霄快速地沖了一個溫水澡。

    溫熱的水流沖洗在肌膚上，沖刷走一天的疲憊感。

    由于浴室沒有配備插座，兩人只能頂著一頭微濕的長發離開，打算回到宿舍后再吹干。

    “啪——”

    “啪——”

    “啪！啪！”

    蘇沉商一直觀察著四周，不停的用手拍死正在吸血或者想要吸血的花蚊子，“這里的蚊子也太毒了?！?/br>
    茂密樹林越來越近，路邊的燈光也愈發昏暗，有一種恐怖片場景的既視感。

    蘇沉商拉住還想往里走的黎安霄，左右轉頭，環顧四周，“你確定，小賣部在里面？”

    “相信我?！崩璋蚕鲭m然心里犯怵，但臉上還是一副自信的模樣，“那個路標就指著這里?！?/br>
    蘇沉商皺眉看向幽暗的小樹林，心里的不安感越發重，“誰家小賣部會開在這種地方，你確定你沒有看錯路標嗎？”

    仔細觀察，樹林中間有一條人為開辟的狹小道路，似乎是通向更深的地方。

    道路兩側被歪斜的竹制欄桿攔住，防止樹木斜向生長。

    黎安霄一手撥開面前的樹木枝丫，另一手拉住蘇沉商，大步走入，“我的方向感從來沒有錯過，肯定是這邊?！?/br>
    聽到熟悉的話語，蘇沉商立馬瞪大眼睛，腳步往反方向走，試圖拉黎安霄離開，“我不信，云霄我們回去?！?/br>
    “不準走，說好的陪我買花露水?！?/br>
    “不可能是這里，云霄，走啦?！?/br>
    “你不進去怎么知道不是這里？我都要被蚊子咬死了，進去看一看也沒事?！?/br>
    “哎——云霄?！碧K沉商掙扎著拉了黎安霄幾下，還是被她一把拽進小樹林。

    越往里走燈光也越發昏暗，時不時還傳出幾聲模糊地叫聲，更像是恐怖片里特有的場景。

    “不會有鬼吧？”黎安霄小聲問。

    蘇沉商小聲回，“世上沒有鬼，我們都是無神論者?！?/br>
    兩人腳步再往里走，那幾聲叫和喘開始清晰起來。

    “啊，不要碰...不要...”

    “多摸一下，呼...再摸摸我...”

    “到了，唔——到了——”

    這一聲高昂且尖銳的女生啼鳴讓正在行走的兩人嚇了一跳，立馬停住腳步。

    黎安霄咽下一口口水，“好吧，確實不是鬼，是更刺激的東西?！?/br>
    蘇沉商的眼睛瞪得老大，“我天，這就是動畫里的聲音嗎？”

    “好刺激，我第一次聽?！崩璋蚕稣f話的聲音開始磕巴起來。

    蘇沉商小聲問：“你現在還...還確定，小賣部在...在這里面嗎？”

    黎安霄點頭，“萬...萬一呢?！?/br>
    “繼續走？”蘇沉商追問。

    “嗯?！崩璋蚕龌卮?。

    兩人懷抱裝有洗漱用品的紅臉盆，繼續朝小樹林深處走。

    “不行，要射了?！?/br>
    “舒哥嗯啊...我也要去...”

    “嗯哈...呼...喊我大哥，快?！?/br>
    男生的喘急越發明顯，其中還附帶著幾聲女生的嚶嚀。

    蘇沉商與黎安霄的臉頰都被樹林中的對話刺激得通紅，腳步又停在路中央，仿佛灌滿鉛塊不能動彈。

    突然，一雙女手從路邊急躁地伸出，右手腕上掛有黑色頭繩，小臂處有一塊明顯的白斑胎記，手掌在空中不斷亂晃，好像要抓住什么東西，來抵御自身快樂。

    沒過幾秒，又有另一雙女手突然從旁邊伸出，圓潤的手掌胡亂向上伸，掌心還沾有一塊白色液體，似乎想要用頭頂上方的樹葉擦去那塊液體。

    他們搞得悉悉索索，連通體黑色的小鳥都里面逃出來，轉身面朝樹林，發出好幾聲“BIUBIU”的求偶聲。

    伴隨鳥叫，兩段不同聲調的叫聲越來越高，沒有去抓樹葉的兩只手瞬間勾抓在一起。

    “哈...shuangsi了，奇也，不要碰...啊哈...來了，來了...蘭蘭...”

    “嗯啊...姐...舒哥要把我...”

    “姐...咿呀啊啊啊....”

    “蘭蘭...唔哦...奇也，你干什么，水流...呼，流出來了...”

    忽然，一只黝黑粗糙的男手向前伸出，手掌覆蓋在那只帶有白斑的右手上，強硬地將兩只勾抓在一起的女手分開。

    樹葉順著晚風搖動，小鳥跳動在鵝卵石路上，鳥嘴正在啄著地上的土壤尋找可口食物。

    男手帶領著白斑右手摸上前方細長的護欄，鳥叫背景音里混合上一段舒服的喟嘆，“呼呼...好爽，夾我，再夾...”

    黑色羽毛的小鳥停在護欄周圍，鳥眼正在往里偷瞧。

    蘇沉商和黎安霄被突然出現的幾雙手嚇了一跳，連忙屏住呼吸不敢大聲交談，生怕打擾到樹林里正在升溫的四人。

    “恐怖片直接變現場，這么刺激?！碧K沉商小聲吐槽。

    “啪?！?/br>
    黎安霄拍死一只停在手臂上吸血的蚊子，“搞得這么刺激，軍訓.avi?！?/br>
    “你干什么去？”蘇沉商拉住想要繼續往前走的黎安霄，搖了搖頭，眼神示意她不要在向前走，“你要去看現場版？”

    黎安霄在蚊子最新咬出來的包上掐一下，“誰要去看辣眼睛的現場版，我要去小賣部，在被咬下去我手上就都是包?！?/br>
    蘇沉商咬著牙，小聲哼哼，“云霄，我們真的走錯了，小賣部肯定不在這后頭，如果被巡查抓到我們就完了?！?/br>
    得到信號，黎安霄也哼起來，“那在哪里？”

    “我們先出去再說?！碧K沉商說罷，拉著黎安霄慢慢往后退。

    兩人每往后退一步，樹林里升溫的聲音也升高一階。

    “喂...呼，還有沒有套？時間還早...哈...爽...再來幾次，呼呼...”

    “唔嗯...去塑料袋...別夾，好緊，唔嗯，哈...自己去塑料袋里翻?！?/br>
    竹欄桿上，互相緊抓著的四雙手也越來越用力，“咔噠?！币宦暶黠@的斷裂聲在樹林里格外清晰。

    擋住植物生長的細長竹條被四人硬生生掰斷，里面叫聲和碰撞聲更加激烈，像是發生爭吵一般。

    “舒哥，不行不行，又要去了——”

    撞出道路的女生一手急忙抓住欄桿旁的樹枝，另一只手尖叫著反抓住男生的手，從而露出身后男生的黑發。

    “不行不行...舒哥，不能碰那里...咿呀呀呀，嗯啊——”

    “叫大哥，舒舒，嗯呼...叫我大哥，一起去...大哥射給你，嗯呼...”

    “我是方蘭...呼嗯呼...舒哥，要到了，要到了，嗯啊啊啊...”

    “蘭蘭，啊哈...我知道你是蘭蘭，別...別夾，在忍一下，我們一起，呼，唔嗯...蘭蘭，叫大哥?！?/br>
    “舒...啊...嗯啊，舒哥...”

    “叫大哥...唔嗯，叫我大哥，蘭蘭...叫...呼啊，叫我...就讓你...就讓你去...叫我?！?/br>
    “舒哥，噫哦——大哥，碰到了，唔嗯...碰到我敏感...豆豆，嗯啊...”

    “要射了，射了，呼呼...呼，舒舒，舒舒大哥要...接住——射了——”

    “我也...禾姐，接??！嗯哈——”

    “嗯哼——別這么，奇也...別...嗯哼，別撞進來...噢——”

    那雙帶有白斑的手則被人按到鵝卵石路上，周禾帶有紅暈的面龐明晃晃地出現在兩人眼中。

    兩人捂住眼睛快步跑出小樹林，跑了好長一段路，兩人才撤下捂住眼的手。

    兩人齊聲說：“噫——”

    還沒悠閑地走幾步，兩人又被巡查人員抓住。

    巡查人員將手電筒照在她們身上，突如其來的強光刺激，使得她們都伸出手擋在眼前。

    巡查人員嚴肅地問：“你們在里面干什么？”

    蘇沉商遮住眼睛，大聲回答，“報告教官！我們找小賣部走錯路，誤闖進去的?！?/br>
    巡查人員見是兩名女孩子，便把手電筒給關上，“小賣部在男生宿舍二號樓樓底，這里是男生宿舍七號樓?！?/br>
    “對不起，教官，我和我meimei有點路癡，不太會認路?！?/br>
    “從這里直走，看見cao練場后左轉，現在趕緊離開這里?！?/br>
    “謝謝教官?！眱扇艘积R向巡查人員道謝。

    等到蘇沉商和黎安霄走遠后，巡查人員重新打開手電筒，朝小樹林的方向走。

    片刻后，小樹林里傳來一聲怒喝，“你們幾個在這里干什么！”

    另一邊，得到離開命令蘇沉商拉著黎安霄走的飛快。

    她邊走還邊問：“云霄，你還記得，你上一次帶錯路，讓我們倆掉坑里前，你說了什么嗎？”

    “嗯...”黎安霄思考片刻，似乎是想起答案，“我的方向感從來沒有錯過?！?/br>
    “很好，云霄?！碧K沉商側頭，無奈地瞧了一眼黎安霄，沖她挑了挑眉毛，“重復一遍，你剛剛說的話?！?/br>
    黎安霄自信地再次回答，“我的方向感從來沒有錯過?！?/br>
    蘇沉商聽到她的回答，伸出手輕拍黎安霄的肩膀，“云霄，記住這句話，以后不要亂說，這已經是第二次尷尬事件?！?/br>
    “哼！”黎安霄毫不氣惱，甚至臉上還帶著點笑意。

    她伸出手，輕打了一下蘇沉商的手臂，兩人同時踏上回宿舍的臺階。

    蘇沉商笑著將鑰匙插入鎖孔中，向左擰了兩下，打開宿舍的房門。

    宿舍里只有柯文嵐一人，正坐在椅子上涂護膚品。

    “你們回來了?！笨挛膷罐D過身，看向兩人。

    兩人將洗漱用品桌上，“嗯，柯同學，我們回來了?！?/br>
    “晚上好，柯同學?！?/br>
    “晚上好，黎同學，蘇同學?！?/br>
    柯文嵐見兩人又要出去，追問道：“你們又要出去嗎？”

    蘇沉商回答，“我們花露水忘帶了，現在要出去買，需要幫你帶什么嗎？”

    “嗯，不用?！笨挛膷闺p手緊握樓梯欄桿，頭也不回地爬上樓梯，“你們早去早回，還有沒多久就要熄燈了?！?/br>
    黎安霄看著柯文嵐問：“嗯，需要幫你關燈嗎？”

    柯文嵐拿起放在床邊的英語書，“不用，我上床還得看一會兒英語書，曲老師不是說，軍訓結束之后要摸底考試嘛，我要趁這幾天復習復習?！?/br>
    得到回答，黎安霄將視線從柯文嵐的方向移開，轉頭看向往陽臺走的蘇沉商，“嗯，那我們就先走，沉幺?！?/br>
    蘇沉商打開陽臺門回應，“云霄，你等我一下，我去洗個手?！?/br>
    小賣部門口，寫有熒光字的小黑板隱隱閃爍著光芒。

    黎安霄望著人頭攢動的小賣部，雙手叉腰，一副君臨天下的中二表情。

    “原來那個標識是這個意思?！?/br>
    “你還在生你小弟的氣？”

    “沒有?！?/br>
    “那你怎么又中二起來，云霄？”

    “沉幺，你這就不懂了，人設立得好，沒有其他煩惱?！?/br>
    聞言，蘇沉商無奈地嘆息一聲，將手輕輕地搭在黎安霄身上，“云霄，我只希望，從今以后你能認點路?！?/br>
    “這很難，我估計這輩子都不可能了?！闭f出這句話后，黎安霄自信地往小賣部里走，周身的那股氣質，仿佛要踏上一個滿是硝煙的戰場。

    蘇沉商望著黎安霄中二的背影，找了一個離小賣部不遠的路燈，蹲在路肩上等著。

    她的雙腳前半部分懸空，腳趾踩住的拖鞋偶爾觸碰到地面，整個人搖搖欲墜。

    她仔細觀察著腳趾，心中萌生出一種摳指甲蓋的沖動。

    摳？

    不摳？

    感覺摳一下很爽的樣子。

    算了算了，摳腳趾太不衛生。

    摳一下，就摳一小下，反正沒人看到。

    就在蘇沉商內心掙扎的時刻，一個高大的人影在她的面前蹲下，影子把她頭頂的光給遮住。

    “阿沉，怎么是你？”程炤仔細地瞧了一眼，知道認錯人后，便把伸進褲子口袋的手抽出來，“jiejie呢？”

    “嗯...麻了，全麻?！碧K沉商剛要從路肩上站起，突然感覺小腿肚里像是充滿螞蟻在爬。

    她抬起頭，對著程炤扯出一個尷尬的笑容，“炤，麻煩你扶我一把，我全麻?！?/br>
    程炤伸出手將蘇沉商扶起，頭環顧四周，眼神正在尋找著某人，“Ann呢？這兩天她對我這么冷淡，她是不是真的把我給忘了？”

    “差不多吧，誰讓你當初做的那么過分?！?/br>
    蘇沉商半彎腰，揉了揉已經蹲麻的腿，隨后，抬起右手指向小賣部。

    “喏，你最愛的Ann在里面?！?/br>
    程炤順著蘇沉商的手指方向望去。

    小賣部里人頭攢動，燈光明亮。

    黎安霄身穿碎花睡衣套裝，手里拿著一瓶花露水，正逆著光從小賣部里走出。

    “我jiejie還是這么閉月羞花，雍容華貴?！背虨莸穆曇魷厝?，夸贊的詞語止不住地往外蹦。

    蘇沉商鄙視地看向旁邊快要冒出粉紅泡泡的程炤，對著他豎起一個中指。

    “我買好了，沉幺?！崩璋蚕鲎叩教K沉商和程炤身前，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移動。

    “那我們...”蘇沉商剛想說話，就被程炤眼神提示閉嘴。

    程炤先是看向蘇沉商，又把視線移回黎安霄身上，“我有幾句話想和你說?！?/br>
    黎安霄眼神和蘇沉商交談著，嘴里說出拒絕的話語，“我和你不熟，沒什么好說的，幾個小時不見，你的中文怎么越來越差了?！?/br>
    “就幾句話，兩年沒有老師輔導，所以我特意來請回我的老師?！?/br>
    “可以，但是我不想當你的老師?！?/br>
    “得，你們倆好好談中文，我先去涂花露水，云霄?！?/br>
    蘇沉商不想參與兩人的故事，一把黎安霄手里拿過花露水，一字一頓地提醒。

    “這可不是我、出、賣、你！”

    黎安霄松開花露水的瓶子，小幅度地擺手讓蘇沉商走遠點。

    見到蘇沉商頭也不回地走到很遠的路燈下等，黎安霄這才轉回頭。

    她冷冷地看向面前站著的程炤，說話的語氣里含著些許怒意，“好了，你現在可以說了，程、同、學?！?/br>
    站在遠處的蘇沉商，轉過頭朝黎安霄與程炤這邊瞧了一眼。

    黎安霄背在身后的手，朝自己這邊豎起一根手指。

    蘇沉商“嘖”了一聲，也朝黎安霄的方向回豎。

    回完禮，她低下頭，無語地搖起手中的花露水瓶。

    綠色的玻璃瓶上下搖動，瓶中的液體也冒出細小氣泡。

    不知過了多久，黎安霄清冷的聲音從蘇沉商身旁傳來。

    黎安霄聲音平靜，“我談完了?！?/br>
    蘇沉商抬起頭，“相認了？”

    “沒有?！崩璋蚕龌仡^望向程炤。

    暖黃色的燈光下，程炤垂著頭站在那里，整個人像極了一只被人丟棄的小狗。

    “是不是很好看？那充滿失意的樣子?！崩璋蚕雠d奮地感嘆道。

    蘇沉商側頭瞧向愈發興奮的黎安霄，右手挽上她的手臂，與她一起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