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禹京人居天子腳下,什么大世面沒見過?外族使節來啊去的,長鼻子紅頭發生妖異相都不足為奇。不曾想拜倒在了節蕭底下,那聒噪聲,活跟人有人在耳邊跟指甲刮門板似得,聲響,還不悅耳,聽后起一身雞皮疙瘩,眾人紛紛出門看看什么人在作怪,報官抓了去。 流仙釵入宮之時直引得萬人空巷、滿城駐足。 姬央與王皇后都被嚇了一跳,樓淮祀早早寫信來闡明原委。王皇后一來賢明,半點不介意為棲州百姓佩戴一支蟲子外殼做的步搖鳳釵,二來她一向疼愛樓淮祀,愿助一臂之力。三來,流仙釵引得君皇長宿中宮不肯離的香艷戲說,雖失莊重體面,偶爾為之,亦是夫妻之間的意趣。 王皇后為此還在宮中大宴命婦,頭上就佩著流仙釵,長公主雖然暗惱自己這個當娘沒從兒子那揮到一點的孝敬,還是推波助瀾了一把,道:“聞蟲金神仙之物,也只皇后娘娘相配?!?/br> 王皇后雍容一笑,舉玉杯,道:“專美一人人鬢邊非佳話,吾與萬民共享之?!?/br> 此言一出,禹京整個沸騰開來。流仙釵吹得神乎其神,又確實異彩奪目,本以為會是皇家專有,天幸皇后賢德,放開與民間共與,何等的胸襟氣度啊。 流仙釵從棲州到禹京一圈下來,棲州贏得利,皇家贏得名,皆大歡喜。 始一回程是風送船如箭,二十多天就回到了棲州,他回得快,卻沒快過有些首飾商??嗔笋R工,他面目燒毀,本就見不得,流仙花樹棲鳳釵偏偏又是出自于他手,哪怕他做不主,好些商戶愣是找上馬工,將他堵在了家里。府外長街又另辟了好幾處屋宅當客棧,棲州城主街到處是咸魚,有客棧酒肆這些人也不愿去住。 衛繁急得團團轉,流仙釵這回是不愁賣,非但不愁賣,還供不應求,馬工新制的一支綬帶鳥尾步搖,已被幾個商人炒到了天價。 禹京貴女如今是以插戴流仙釵為榮,偏偏尋遍全城都找不出一支來,管事腿都跑細了也沒見哪家首飾鋪里有賣的,各處市集,也沒見有什么蟲金賣。 產自棲州?哪個不知產自棲州,隔著萬里江水,一時怎么求買。她們爭得是個先手,在閨中暗怨京中的首飾鋪不爭氣,竟輸給了偏遠的蠻荒小城。京中幾個富商合計了一下,結伴租了條船往棲州,要是輸給那些下里巴的州、城,他們禹京的臉面往何處擱去? 這些商人一窩蜂似得往棲州來,都是買流仙釵的,哪里有釵賣給他們去?首飾又是個慢工手藝,會的人不多,活出得還少,一家商戶半支都分不到。 衛絮道:“不如不賣,只賣蟲金?” 衛繁擔憂:“就怕他們識穿著真面目?!毕x金不能細究,說穿了就是蟲子的殼。 衛絮道:“從蟲身上取下后又經藥湯炮制,使之輕薄柔韌,本就有了差別,尋常人也不會想到蟲子身上去。我們不如再將它們剪出形狀來,如何?” “論斤兩?” “與金同?”衛絮狠狠心。 衛繁想想自家夫君的嘴臉,咬咬唇,湊過來:“蟲金輕薄,不比金重,要不價比金再高一些一些?” 衛絮美眸微睞,然后道:“可為之?!?/br> 作者有話要說: 順便再給自己的新文吆喝一聲《沙雕白骨在娛樂圈》求,新文小可憐,求收藏 感謝在2020-06-21 23:52:17~2020-06-22 23:55:0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惜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炸我山河試試 15瓶;路上的風景、21442678 10瓶;神后夫婦今天也恩愛嗎 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46章 衛繁和衛絮把蟲金提價,一來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二來實屬無奈之舉。她們的蟲子是從棲州各個村寨收買的, 生怕收價過高, 以致農家無心桑麻耕種,價定得不高不低,收來的蟲子不多不寡。 蟲子收到作坊, 拿剪子剪下翅殼,這些彩鞘色彩各異, 不一而足, 挑揀艷彩流金的, 余者棄之,再用藥水進行炮制。這般下來, 十成去了二成, 余下八成量竟算不得多。 樓淮祀搞得陣仗過大, 富貴人家攀比成風,一釵難求, 以至商家云集,使得蟲金不能盡分。 綠萼和執書二人大是不解,棲州不缺蟲子, 但凡將收價翻一番, 自有村人捉來。 衛絮道:“非長計。 ” 衛繁這是另一分心思,眼下眾人不知蟲金的真面目,不惜一擲千金,以后戳穿得知真相, 不知如何惱怒,以為受到了愚弄。 樓淮祀很是光棍:“盈虧自擔,歷來世間之物沒有恒價,亂世米貴,盛世字貴。買時貴,自有貴的道理,隔年價賤,自有賤的原由。他們心生怨氣,只管來找我?!?/br> 衛繁一想有理,高興地把那么一點擔憂拋在了腦后。 樓淮祀又道:“ meimei與大jiejie去告訴商戶:本來蟲金要在秋后榷場里頭一竟賣的,憐他們長途遠道而來,貴女求釵心切,這才勻出一點分與他們。他們要是有心多買,要么留人在棲州等侯,可么秋時再來?!?/br> 衛繁捂著嘴笑:“這個法子好,我們也好緩口氣了?!钡角锖筮€有兩月左右,坊中又能制得好些蟲金。 她們姐妹二人戴了帷帽,招待了各地商客,言明其中關系。 大老遠忍著暈船魚腥趕來的商客很是失望,雖說身上佩飾,越是難得越是貴重,但沒到手里也白搭,棲州賣與他們的蟲金,鑲了幾件首飾就沒了。 禹京麗居堂的掌柜更是失落不已,他們在京中來往的都是豪門權貴,來棲州前就接了一樁買賣,慶親王的女兒建邑郡主異想天開,想將蟲金穿一幅珠簾掛在香閨中。棲州賣與他們的蟲金連半幅珠簾都穿不起來。 麗居堂的掌柜咬咬牙,問:“小人斗膽求問夫人,棲州的榷場可有什么規矩?!?/br> 衛繁端整著小臉,道:“倒也沒多的規矩,與邊城的榷場仿佛,先半月交百兩銀買個牌子,便可入內易市?!?/br> 麗居堂的掌柜:“只買不賣也要交百兩銀?” 衛繁學著樓淮祀的調調:“掌柜的多慮了,哪有這等荒唐的規矩,進便要錢,那不是成了賊寨?!?/br> 麗居堂掌柜拭拭額汗,笑道:“是是是,是小人無知?!?/br> 衛絮坐在旁邊身姿如柳,輕聲笑道:“棲州偏遠,物產不豐,木材、絲絮都有所缺,掌柜遠路來一趟多有不易,不如去打聽打聽棲州緊俏的貨,屆時帶在榷場市賣,一進一出,縱無大賺也抵得車船資費?!?/br> “這……”倒也有理。幾個掌柜互看一眼,紛紛有了一些計較。 衛繁跟著幫腔:“就是,除卻你們,還有別州商戶也會來榷場賣貨,他們賣得,你們須買,你們賣得,他們須要?!?/br> 幾個掌柜聽了大驚,這些人不會也是來搶蟲金的吧?棲州貧瘠,除了蟲金還有什么稀罕物。因著此時石脂的名頭雖有風聲,卻不曾遍傳,好些商戶還不知道此事。 衛繁裝著說漏了嘴,輕呼一聲,又假意描補:“棲州既開榷場,怎會只賣蟲金一樣,自是有奇物壓箱?!?/br> 一干掌柜,有幾人消息靈通,心里有了底,另幾個閉塞的心里直打鼓:有什么竟比蟲金還要稀罕 。 衛絮道:“言盡于此,諸位自家思量?!?/br> 衛繁添一句:“過時不侯?!?/br> 大伙行的商賈之道,最忌諱的便是你知我不知,宴散后,在棲州府外長街細逛下來恍然,棲州這個榷場不是唬人的花架子,大有可為之處。 果然,不過多等半月,石脂的名號就傳了開。 樓淮祀擅造勢,佛門子弟也不遑多讓,他們花萬金買了神火的名頭,自要好好cao持。比之樓淮祀兩班樂伎敲打著送釵入京,道路長而阻,且多艱辛。佛家子弟萬千,各地大小寺廟紛紛推波助瀾,佛家蓮火生于棲州之說跟長了翅膀一般,傳遍江南塞北。 道家看這聲勢,眼都熱了,暗恨當時沒有破釜沉舟,當褲子買美名。道家本就勢弱,這一比襯,更顯暗淡無關,一眾道士不用辟谷都人憔悴,顏消瘦。 清和道長坐不住了,揪了瘦道士找上了樓淮祀,這時也顧不得嫌棄白馬觀的瘦道士專司毒物,無有出家人的慈悲心腸。大家都是道家子弟,怎忍道宗潦倒敗落。 樓淮祀笑得跟丟了油的老鼠,他晾了清和道長這么時日,就怕這些牛鼻子得了好處,又不肯出大力氣。 “富貴不歸故鄉,有如衣錦夜行?!睒腔挫胂扰趿说兰規拙?,“道長們驅邪鎮妖,好事沒少做,就是清高了些不愛宣揚,這又非是沽名,你們有什么好害羞的?!?/br> 清和道長道:“只聽樓知州的吩咐?!?/br> 樓淮祀一伸手:“簡單,道長寫信廣邀九州道家中的高手子弟來棲州除惡鼉。我也幫著吆喝幾聲,就道:棲州知州苦于池沼惡鼉傷食人,無計可施,只得求助道家子弟。道家義薄云天,分文不取趕赴棲州除惡?!?/br> 清和道長一琢磨,道家圖名,小知州圖力,各取所需。 樓淮祀又笑道:“道長有所不知,棲州在搭榷場,地劃了,木頭木板都從鄰州拉了過來,只待秋收之后邀各州富商來榷場買賣石脂、蟲金?!?/br> 清和道長這下又有點糊涂了,棲州開榷場與他們除惡鼉有何干系。 “本官要辦個賞鼉大會,將惡鼉的皮、rou、骨、頭示與九州來客。道長多宰殺幾只,選出大小惡鼉,再邀憫親王姬殷,皇三子姬冶,衛侯府長子衛放,俞丘聲之子俞子離,江南富商江石出資競賞除鼉俠名?!?/br> 清和道長已是五體投地,拜服不已。 “道長記得吩咐教中弟子,拔得頭籌領了嘉賞之后,要大義凜然、浩然正氣、豪情肝膽,云淡風輕將所得之賞盡與棲州百姓鋪路架橋?!?/br> “……妙啊?!鼻搴偷篱L嘴上贊道,心中則問:你刁鉆成這般,樓將軍遠在京中可曾知曉? 樓淮祀托著下巴,又道:“本官再代將軍府領一席位子?!备傎p時拱拱火,撥撥柴。 清和道長想自己方外之人,自思不是蠢人,翻得道德經,也看兵法三十六計,但,彎彎腸子再打十八個結也比不得樓淮祀。自己既然心思轉不過他,不如老實聽他調派,讓殺長蟲就殺長蟲,讓除惡鼉就除惡鼉。 清和道長言出必行,隔日就提著劍,帶著兩個子弟去棲州城外殺了一只惡鼉抬回來,與樓淮祀道:“幸不辱命,此惡獸雖性情兇惡,力大無窮,倒也不算難殺?!?/br> 惡鼉就扔在府衙空地上,不出片刻就引來一堆人,衛繁與衛絮得知后,大感好奇,從后院出來看熱鬧,活的趴在池沼里還不顯,死后方知生得猙獰兇惡。 樓淮祀繞著惡鼉轉了幾圈,命人去府外長街找個屠戶來剖斬。屠戶抄了兩板rou斧,插了尖刀匆匆過來。 “小人殺過老牛,殺過老馬,斬得豬羊不計其數,卻沒殺過惡鼉?!蓖缿糇鱾€揖,“知州,小人要是失手,還望知州饒恕?!?/br> 樓淮祀道:“它都已經死得透,還能如何失手,你只管斬殺便是?!辈坏韧缿魟邮?,先跑去衛繁身邊,“meimei要是害怕,跟大jiejie避進屋里?!?/br> 衛繁搖頭:“我不怕呢?!彼谀_看了幾眼, “樓哥哥,你說惡鼉的rou能吃嗎?” 樓淮祀道:“不知有毒沒毒?!彼幌蚩v容衛繁,“等下牽條癩皮狗來,剔下一塊好rou喂它,看看有毒無毒?!?/br> 衛繁笑著應好。 樓淮祀不放心:“meimei真的不怕?” 衛繁道:“真的不怕。不知要不要姜蔥去腥,rou易不易柴?!?/br> 樓淮祀見她都琢磨起用什么香料了,估計是真心不怕,安心回去看屠戶殺鼉龍。 那屠戶的尖刀家中所傳,刀尖鋒利,一刀刺入肚皮翻天的惡鼉腹中,他不曾用力,一時刀尖竟不能刺穿肚皮,驚道:“竟般堅韌?!?/br> 清和道長點頭道:“不錯,此惡鼉外皮堅硬,尋常刀刃切割不破?!?/br> 屠戶聽后,再次執起尖刀,這回他用了點巧勁,刀入鼉腹后,拉出一個口子,挖去臟器,又摸摸鼉身:“外皮硬厚,得剝將下來?!彼莻€中好手,對著手掌呸呸幾聲,拿刀、鉤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剝下一張皮,托在手里捏了捏,奉與樓淮祀道,“知州,好皮子,強于牛皮百倍?!?/br> 牛叔代樓淮祀接過鼉皮,跟著道:“果然是好皮子,硝制了做刀、劍纏手、皮靴都是上等?!?/br> “可真?”樓淮祀問。 牛叔笑道:“半點不假,小的都想討些回去綁了刀柄?!?/br> 樓淮祀怪笑一聲,道:“牛叔,榷場里頭再添一樣買賣,鼉皮?!?/br> 牛叔搖搖頭,自家小郎君端得走火入魔,恨不得把棲州的石頭都摳幾塊下來去市賣。 屠戶又切下一塊好rou,與樓淮祀道:“知州,惡鼉的rou怕是不好,精多肥少?!?/br> “看著倒不像有毒的?!睒腔挫氲?。 擠在人群中的一個閑漢出聲道:“知州,這rou沒毒?!?、“你吃過?”樓淮祀問道。 閑漢道:“前頭幾年,有惡鼉傷了人,村中集了人手打死了一只,就擺在河道邊祭鼉神。小人當時餓得慌,這都快餓得去找祖宗了,哪管鼉神生不生氣的,就切一塊rou下來。柴是柴了點,架不住是rou?!?/br> 樓淮祀半信半疑,到底還是試了毒后再把rou拿去給衛繁。衛繁接了rou就帶著綠萼幾人鉆進了廚房。 “rou粗,好似還易老柴?!毙l繁嘀咕。 廚娘被衛繁sao擾過幾次,深深知曉自家夫人說得頭頭是道,真要由她動手烹煮,做出來的吃食,十之□□是不能吃,色味詭異,吃得人□□,但,只聽她吩咐,由別個動手,做出的吃食就算不盡美,易有可取之處。真是個天生就該托生在富貴人家的娘子,天老爺都不愿手沾蔥水。 “灶火煙熏,哪里要夫人親自立灶頭,夫人吩咐奴婢便是?!?/br> 衛繁聽聞也撒開手,道:“我看這惡鼉rou老粗,做不得羹湯,抹了香料腌一二時辰,再拿去炙烤。再要么放進瓦罐中,拿醬料煨煮,這惡鼉長日趴在泥沼中,定有土腥泥臭味,多放些酒、姜去去腥味?!?/br> 廚娘連忙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