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粟樂聞言,抬起了頭。 夏禮卻在他抬頭的瞬間,看到了無盡的恐懼。 粟樂的臉,不再是他認為的那張溫潤的笑臉,而是一片模糊,五官都分不清的臉。他往后退了兩步,看著粟樂,恍然的呢喃著:“你才不是他!他長得多好看??!你才不是他!” 說到最后,他呢喃的聲音驟然變大,變成了咆哮。 “我就是粟樂啊,但是禮哥哥,你還記得我什么樣子嗎?” “我當然記得!我怎么會不記得,我怎么會不記得他長得什么樣?!毕亩Y又哭又笑跌倒在地,他大聲的辯解之后,仿若花了他一身的力氣一樣。 最后,他翻遍了腦海中的記憶,都好像怎么都想不起來那個記憶中的少年長什么樣了。 他記得,粟樂很好看。 但是有多好看呢?到底是什么樣的五官放在一起,才能搭配出粟樂這樣的溫潤如玉的少年? 他忘了。 什么都忘了。 “你忘了?!彼跇窔埲痰牡莱隽苏嫦?。 夏禮捂著臉,但是痛苦這東西是掩飾不住的,他找讓粟樂復活的方法找了十幾年,最后,到頭來,卻忘記了他長什么樣子了,他有什么臉面再去見他? “我沒有忘記你,這么多年,我真的沒有一刻不在想著怎么讓你復活,樂樂……”他說到最后,聲音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粟樂帶著笑聲,帶著一句‘我不怪你’漸漸變得透明,快到夏禮都來不及去抱他一下。 夏禮猛的睜開眼睛,看著微弱的燭光,再看著坐在床邊的人,愣了片刻,將眼中的痛苦掩下去之后,冷了下來,“你最近是越來越大的膽子了?!?/br> 夏朝見他醒了,將桌子上的粥端了過來放在了夏禮的面前,“哥,先吃點再來揍我唄?!?/br> “你!”夏禮這一拳就像打在了軟綿綿的棉花上,冷冷的看了夏朝一眼,接過了他手中的粥,喝了起來。 “哥,都這么多年了,所有人都放下了,為什么你放不下?”都十幾年了,他覺得,夏禮對粟樂,就只能算是一個執念而已了,畢竟,誰會自己折磨自己十幾年? “不該問的別問?!毕亩Y將碗遞給了夏朝,隨后從床上站了起來,拿著放在一邊的外衣打開了門,窗外的月亮就這么照了進來,他看著天邊掛著過了十五不再圓的月亮,神色晦暗不明,道:“你不是問我為什么么,我告訴你?!?/br> 夏朝走進了兩步,等待著夏禮給他一個回答,解他的疑惑。 “所有人都說他是魔頭,沒有人說他一句好話,如果,我再忘記他,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人能知道,那個所謂的魔頭,曾經為了廟里的那一群難民,將祖傳的玉佩偷偷的給當了,將所得來的銀兩都分給了難民,自己回去,卻被打的半死?!?/br> “他出事的時候比你小的多,函蜀粟家,世代習毒,他卻從不沾那些陰邪的東西,你十二歲還在仗勢欺人,他十二歲已經知道如何安排函蜀難民了?!?/br> 夏禮平時冷硬的臉上,此時襯著月光,倒顯得柔軟了幾分。 夏朝似乎不愿被這么不公平的看待,“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能做什么?” “什么都不能做?!?/br> 是啊,是真的什么都不能做。 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粟樂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一家被滅門。 看著自己唯一剩下的家,被那些他曾經接濟過的人搬的一干二凈,在那血還未干透的粟宅,有的只是橫尸遍地和被他關在了柴房里躲過了一劫卻目睹了整個過程的粟樂。 他站在那人的后面,看著被他捆的扎扎實實的粟樂的一張歇斯底里的哭臉,隔著五步遠,卻什么都不能做。 之后,粟樂走火入魔,趁著他不注意,入了粟家的禁區,三個月再出來,他看著紅色眸子的人,就知道,世間再無溫潤少年了。 夏家被一一殺盡,他不知道粟樂用什么辦法讓自己得修為在短短三個月的時間得到了提升,他拼了命將夏朝從粟樂的劍下救了下來,當時粟樂的眼神,他到現在都不會忘記,陰冷可怖,不帶任何感情。 他以為,粟樂的報復會就此收手,他想帶他走。 粟樂卻提前出手,屠了整個函蜀城,然后那個被譽為修仙界第一人的人來了,先是斷骨廢靈丹,再是斷情池水浸三天,等蓮華將他的束縛給解了的時候,他看到的,就只是斷情池里,一副黑透了的骨頭而已。 多么可笑。 溫潤翩翩,舉世無雙的人,最后連尸骨都是黑的。 “最后,他不還是親手將那些人給殺死了?我就不會去殺那么多人,原本是個什么樣的人,就是什么樣的人,他即使再裝模作樣,也改變不了他嗜血殘暴的本性?!?/br> 夏朝剛說完,夏禮的一巴掌就甩在了他臉上,特別重,重到夏禮打的手都痛了。 “你給我滾!” 在夏朝的記憶中,夏禮從來沒有這么打過他,他斂著眉頭,朝著夏禮更近了一步,“哥,你對他,真的就只是報恩?” “不然?”夏禮顯然沒想到夏朝會這么問,脫口反問過去。 “他于你,有恩嗎?他殺你全家,咱們那所謂的爹也幾近滅了他滿門,哥你報的是哪門子的恩?” 夏朝的詢問犀利又直接,把平日里能言善辯的夏禮給問的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