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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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晉喜歡點著燈,屋里透亮,光影落在窗上,外頭的人很容易就瞧出端倪。 金鳳在窗下等候召喚,已站了小半時辰。她畢竟未嫁,寒天凍地里聽得耳熱心亂。 地龍燒的太旺,屋里更熱的人悶不透氣。柔兒難捱,小聲地求趙晉。 他手指點在書上頭,問她:“這是什么…” 柔兒剛學過的,捂著臉差點哭出來,說不出口。 福喜縮肩溜進門,不敢太靠近院子,就在門邊小聲喊“金鳳姐”。 金鳳捂了捂紅透的臉,步下階來,“什么事兒?家里又找爺?” 福喜一笑:“不是家里,是明月樓那香凝,爺有陣子不去,香凝求到郭二爺那兒,今晚特地攢了局,想替倆人緩和一二,我這拿不準主意,不敢拒不敢應,還得試探試探爺的意思,瞧去是不去?!?/br> 金鳳沒好氣道:“這腌臜地方的人就是沒臉沒皮,爺不理她,她這么巴巴湊上來,也不嫌害臊。這話你來傳什么,就說爺陪姑娘呢,沒空!郭二爺也真有意思,上趕著要做王八。爺不去,才有他的艷福呢,等爺去了,輪得著他?” 金鳳對風塵女子沒好印象,前頭剛有個雪月息了聲,如今又來個香凝。那明月樓賺了趙家多少銀子了?還嫌沒夠? 福喜嘿嘿笑,搓了搓凍紅的手,“金鳳姐,我哪敢替爺拿主意啊。郭二爺跟咱們爺是拜把子兄弟,見天兒在一塊的,我也不敢在他面前托大啊。這么著,待會兒還得煩您跟爺知會一聲,眼看時辰都要到了,好jiejie,您幫幫忙,回頭,我在青松樓給您買點心吃?!?/br> 金鳳白了他一眼,虎著臉道:“出去吧,外頭等著去?!?/br> 福喜點頭作揖,笑嘻嘻又喊了幾聲“好jiejie”,天色陰沉沉的,冷風沁得人骨頭疼。金鳳適才周身那點熱氣兒,這會早散了干凈。 屋里顫巍巍的氣聲,姑娘年紀輕,柔細纖弱,遇著趙晉這么個惡人,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她除了服軟什么也做不了。 他還端著笑,一邊瞧她要哭不哭的一邊還指著書上的字叫她認。 好容易他肯把書扔開,金鳳打水進來,遲疑將郭二爺宴請一事提了,只說在明月樓,趙晉就知是為香凝。 金鳳巴不得他不去,訕笑道:“大冷天兒,路上結霜,車輪上都是冰溜子,要不叫福喜回一聲?” 聞言,趙晉挑眉橫了她一眼,金鳳臉一僵,忙道“奴婢僭越”,趙晉沒計較,回身將抽抽噎噎的柔兒從毯子里揪出來,“起來收拾收拾,爺帶你去個好地兒?!?/br> 金鳳一怔,爺不會是想,帶著姑娘去那種腌臜地方吧? 第7章 金鳳當真猜對了,一臉擔憂地目送柔兒上了馬車。 一路朝襟江邊上去。人聲絲竹聲,喧鬧地鉆進耳朵里。 柔兒見識過省城白日的繁華,并不知它的夜晚這樣綺麗。 連綿不絕的紅燈籠,沿著兩岸一路鋪開,無窮無盡的紅色光焰。 船上站著花枝招展的姑娘,穿得流光水滑,風情無限地朝岸上的人招手。 柔兒跳下車,被后頭追逐打鬧的幾個小青年撞了下,趙晉伸臂牽住她,將她護在自己懷里,目光輕輕掃過去,那幾個忙不迭住了笑,回身道“對不住”。 柔兒心底嘀咕,原來不僅她怕他,外頭的人瞧見他也打怵。 天氣寒涼,柔兒在車里還不覺,這會兒見了風,方知外頭冷得刺骨。許是這半年來過慣了好日子,竟不大耐得寒。原來在鄉下,她大冬天在河邊用冰涼的水洗衣裳,還能熱出一身汗來。 此刻像個嬌小姐,被男人護在懷里頭,靠他身上的熱氣抵御冷風。 早有從人在樓下候著,凍得臉通紅,遠遠見趙晉下車,喜滋滋地躥上前來,給趙晉打個千兒,說:“二爺在樓上甲字號房,酒席都備好了,就等趙爺來呢?!?/br> 說完,注意到趙晉身邊跟了個女人,也不見怪,笑嘻嘻跟柔兒行半禮,“小的給爺跟這位姑娘帶路?!?/br> 柔兒跟個大男人攜手在街上行走,心里頭微赧,低垂著頭,勾著趙晉指頭的小手緊了緊,亦步亦趨隨在他后頭。 到了樓上,趙晉隨手摸出碎銀子打賞那帶路的小廝,小廝喜滋滋的行禮謝過,替他推開門兒,然后躬身退出去。 柔兒適才瞧見,趙晉一出手就是一塊兒挺大的銀子,心里默默換算,這要是在水南鄉,能抵多少天的飯錢。 這一路她不怕瞧人眼色,不大敢抬頭四處瞧,此番進了屋,正撞上屋里的情形,發白的小臉略僵。 甲字號房是明月樓最大的一間廳,此刻坐著許多男男女女,抱琵琶的歌女穿著半透紗衣,領口開得很大,輕易就能瞧見大片雪膚。席位上坐著四個男人,每人身側都有兩個伎子伴著,還有幾個端菜送酒的侍婢,每個都盛裝打扮,巧笑嫣然。 柔兒再沒見過世面,也知道這地方定然不正經。 好人家姑娘不會是這種作態,這明顯是男人尋歡的地方,趙晉為什么要帶她來。 上首座位空出,明顯是留給趙晉的,誰都沒料到他會帶個女人過來。郭子勝下意識去瞧香凝臉色,果然見佳人俏臉僵住。郭子勝起身招呼道:“趙哥,您上頭坐?!?/br> 其余幾個男人目光黏在柔兒身上,其中一個道:“少見,趙哥今兒帶寵婢出來玩兒?” 柔兒穿戴雖不賴,但瞧眉眼青澀,行止有些怯懦,一瞧就不是大家兒嬌養的閨女,又頗正氣,也不似樓子里慣弄風月的花娘。因此推測是趙晉新寵上的婢子。 趙晉沒否認,含笑提步上桌。 柔兒怔了下方跟上去,不等落座,雪月先把趙晉身側的位置占了。她動作慢了一拍,另一側香凝也坐了過來。 柔兒僵在那,頭回遇著這樣的場合,頭回遇著這些事,她想到適才趙晉沒解釋她不是婢子,心頭微酸,她自己也說不上來,自己算他的什么人。 外室外室,不是家里人。 一百兩買回來,暖床生子用的。 跟這些收錢賣笑的姑娘有何區別。 雪月恰回過頭,見柔兒還愣站在身后,伸手朝她示意,說:“這兒有我們姊妹,你一邊候著去吧?!?/br> 柔兒抿唇睨了睨趙晉,見他正跟友人說笑,不知談到什么話題,氣氛一下子就熱烈起來。 她垂垂眼,只得退開。有個侍女抱了軟墊給她,她就遠遠坐在趙晉席位后面。 酒過三巡,郭子勝覺得時機差不多了,抬眼朝香凝挑挑眉。香凝會意,按捺住心底不盡的委屈,斟了杯酒,敬到趙晉面前,“趙爺,香凝不懂事,前些日子沒伺候好您。這杯酒,香凝敬您,您飲了此杯,將過去香凝不好的地方,都忘了吧,行嗎?” 趙晉斜倚在座上,不置可否的笑笑。香凝直身跪在他腳邊,仰起美艷的小臉,楚楚可憐地道:“以后香凝盡心服侍,再不敢給趙爺添煩,趙爺您,別不理香凝了,好不好?趙爺,您當可憐香凝,說個話吧?” 香凝如今在明月樓身價最高,多少人眼熱,想一親芳澤,只苦沒這個機會。此刻那被捧得高高在上的小女人,又委屈又可憐的跪在地上哀求,座上幾個男人心都軟化了,忍不住替她說話,“趙哥,姑娘家面皮兒薄,您憐惜憐惜,別這么著?!?/br> 郭子勝不忍道:“趙哥,您要是不接這酒,叫香凝還有什么臉面見人?以后她在這明月樓,豈不成了笑話?”他這句話完完全全說到了香凝心坎里,美人抿唇含淚,心酸得差點哭出來。 只是她永遠記得,趙晉說最厭煩人哭哭啼啼,她不敢落淚,只能強忍著。 趙晉笑嘆:“你們一個個的,把我當什么人了?”他從香凝手里接過酒,另一手拖著香凝臂膀,把她扯到自己腿上,捏住了下巴,叫她仰起臉,把她敬過來的那杯酒一點點喂進她唇間,“香凝知情知趣,我豈不憐惜?年節事忙,沒功夫過來,今兒這不來了嗎?你這傻孩子,以為我故意冷你?” 香凝別過頭,不讓他看見自己落下的眼淚。抹了一把眼睛,才敢再轉過來,偎在他身上,苦澀地道:“是,香凝知道,知道趙爺不會不要香凝的……” 趙晉肯揭過不快,在座無不歡喜。片刻喚歌女唱起小曲兒,香凝雪月一個奏琴,一個舞蹈,趙晉這才回頭,瞟了眼角落里眼眸低垂的姑娘,朝她招招手,說:“過來?!?/br> 柔兒沉默一息,站起身朝他挪過去。 趙晉摟住她腰,指著席上的酒菜道:“你也吃一點兒,明月樓做菜的廚子原是宮里頭出來的御廚,南北菜色都能拾掇?!?/br> 柔兒不想吃,雖溫聲應了,提起銀箸卻只是攪著空碟。 趙晉的手從她腰后朝上滑,柔兒驚恐地去望其他人,怕自己的窘態被瞧去。座上都瞧歌舞呢,每個人的視線都被香凝跟雪月吸引。好在沒人注意她。 趙晉低聲道:“我瞧你豐潤多了,養得不賴……” 柔兒按住他的手,垂了垂眼睛,然后開口,“爺,我想回去了?!?/br> 趙晉手緩緩松開,支頤側過臉打量她,“怎么了,歌舞不好看?” 柔兒聲音發澀,道:“爺有人伺候,我在這里,也是多余。況且……我再低賤,也是好人家的姑娘,良家女子,不會上青樓來?!?/br> 趙晉自打迎她進城,一直覺得她怯弱綿軟,說話都不敢大聲,更不敢跟他使性子。未料今兒她一反常態,倒硬氣起來了。 趙晉冷笑:“良家女子,收了一千兩,就能隨便陪誰上榻,比之這些個伎子,高貴在哪兒?” 一句話戳得柔兒心口劇痛。 當初為了家里活命,拿了錢坐轎子進城,都不知買她的男人是圓是扁,他這話說得一點不錯,她走了這步,又當又立只覺寒磣。 第8章 來時馬車里兩人相偎,回程只余柔兒一人。 趙晉吩咐福喜送她回月牙胡同,她起身告退,他含笑和人說話,眼都未抬,看也沒看她。 回程漫長,才覺出月牙胡同距離襟江畔這樣遠。一個時辰前攜手同行,他擁她在懷,耳鬢廝磨,掌心熨帖,細細緩緩。 為著她一次不從,露了幾分真意,他便翻臉無情。白日里兩人還親親熱熱,他柔聲一聲聲喊她“嬌嬌兒”,喊她“乖乖”,江畔瓊樓酒色浮光,他轉頭笑言她不過是為錢折腰,乃伎子一般之人。 柔兒適才覺著自己窘得臉發燙,出門見了風,心口像被豁開了一般,無盡的寒涼涌進去,只覺凄然。 福喜請她上車時,神色頗憐憫,她不敢去瞧人家的臉色,車簾拋下,眼淚才洶洶地漫上來。 福喜這些事見得多了,四姨娘也好、香凝姑娘也罷,但凡身上有刺性子不馴的,沒多久也要變個模樣,在爺身邊小心服侍。這些女人或仗著容貌出眾,或憑著獨特的才情,獲了爺幾個笑臉,就以為情深意重,與眾不同。爺這人,最是多情,又最是無情。這陳姑娘一沒四姨娘的出身,二沒香凝的才貌,剛伺候沒幾天,不該這樣驕縱。 但福喜這些話,不好直言。無聲目送柔兒乘車走遠,搖頭折回明月樓去。 北風刮開簾幕,冰涼的風在車廂里流轉,柔兒抹掉淚,對著快熄掉的炭盆想著未來。 趙晉買她來,是為能生個孩子。她如今卻想要他看重,想要他待她比那些樓子里的女人好。 她通過這夜也瞧出來了,趙晉愛享樂,他喜歡紙醉金迷軟紅十丈,今朝有酒今朝醉,身邊美人換了一茬又一茬,能順他心意溫哄他的,他愿給幾個笑臉。若不能順意知趣,要么像香凝這般懂得賠小意認錯,要么就像她這般,被遠遠遣回去,只怕再不能回頭。 柔兒垂眼抹掉腮邊的淚,掀開車簾瞧向車后繁鬧的襟江。 她回不去水南鄉了,此時此地,她這一生的全部,就在這兒了。 酒酣耳熱,雪月姑娘一曲“春宵短”把宴會氣氛徹底推上燃點,香凝枕在趙晉腿上,用細細的嗓子軟言傾訴對他如何愛戀。 趙晉敞衣半倚般坐在榻上,瞇眼瞧著廳心的歌舞,有一搭沒一搭地應對著香凝。福喜這時溜進來,小跑踱到趙晉身側,與他耳語幾句。 趙晉端坐不動,只垂下眼輕輕一笑。 香凝離得近,隱約聽見福喜說“姑娘”“樓下等”幾個字句。 她何其聰慧,轉身攀到窗前,把紅木菱花窗推開來。 落雪了,細細碎碎的雪花無聲地染白了枝頭。 樓下繁鬧的街心,一個穿淺白斗篷的姑娘像座雕塑,呆呆的在那站著。 香凝心下微酸,不敢出言譏諷,只酸溜溜的道:“趙爺,這冰天雪地里人家姑娘這么站著,若染上風寒,您不心疼???” 趙晉朝她笑笑,指尖落在碧色金絲軟緞子的衣料上。冰肌雪骨,佳人玉就,趙晉俯身,淺淺嗅了下她光潔的肩頭。 香凝眸子里倒映著璀璨的燈火,光芒熠熠,又似是眼淚,仰頭輕喚:“趙爺,趙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