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節
饒使凌云上人思維敏銳頭腦靈活,被巫嶸這么突然一問還是有點茫然,一時想不出騎士究竟是哪位。這次罕見的棺老人比他反應快,小聲提醒了句‘巫學會’ 凌云上人這才恍然大悟,想到自己建的那個頗為羞恥的社團——本是試探來看鬼國有沒有其他重生者,提前將他們聚集起來的,誰知道卻陰差陽錯把巫嶸給招進來了!這簡直就像粉絲后援群里進了正主,偏偏正主披了馬甲,他凌云粉頭還沒第一時間認出來! 這簡直是太尷尬,太難以去回想了,本來都覺得早就忘了拋到腦后的事情,結果忽然被巫嶸當面提起來,正常人早尷尬地腳在地上摳出三室兩廳了。但凌云不是一般人,他神情淡定自若,大大方方道:“騎士是您的人?!?/br> 上輩子是這樣。 “但他并不如我們對您忠誠?!?/br> 代號騎士的安格斯警督是在紅袖死后才提拔上來的,和他們這些跟巫嶸更久的老人不一樣。巫嶸并沒有和他簽訂完整魂契,凌云上人他們也就沒有將騎士接納進圈子里來。騎士一直是少說話多做事的典范,默默掌管鬼域擴張到歐聯邦的勢力區,雖然實力強大,但卻是個不惹眼的人物。 就連凌云上人也沒想到他也會重生,而且還第一個循著網絡上的社團找到他。 不過上輩子是上輩子,這輩子是這輩子。這輩子的騎士和巫嶸一樣,并沒有死,還是人。每個人在不同時期都會有不同的選擇,就連凌云上人也糾結過。在楊家坪鬼潮來襲,巫嶸靈魂出竅,以鬼王身份呼喚下屬的時候,安格斯警督明明當時也在安全區中,卻并沒有來。 這次就足以讓他被要求絕對忠誠的鬼國大門徹底關在門外了。也就是紅袖忙于建設鬼國,擴張鬼域領土,暫時抽不出手,才沒殺了他。但凌云上人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直對騎士也有關注。 知道秘密越多,卻在示忠時遲疑的人,越是危險。 巫嶸現在提起他是為什么?難道出了什么事? “項鏈有可能在他手里?!?/br> 巫嶸淡淡道,他記得當時揭陽事件結束,出揭陽的時候安格斯警督曾拿出過一根銀鏈,銀鏈上的蝴蝶銀飾能讓蠱種有微弱反應。安格斯警督稱利奧爵士為祖父,說這枚蝴蝶銀飾是當時利奧爵士在苗疆時,巫橈贈與他的。他一直珍惜,于是沒舍得帶進大天坑里,和自己的日記一起留在了外面。 “騎士他確實在身份上能算作英雄后代?!?/br> 凌云上人斟酌道,當時他為了能接近感化巫嶸,查了他很多的資料,其中還有被聯邦隱瞞的絕密信息,這才知道巫嶸竟是苗疆巫家人,英雄后代。絕世鬼王是英雄后代,這真相實在令人難以相信,也難怪被聯邦隱瞞。這消息要是被有心人散播出去,不知道會引起多大的動蕩。 尤其是被聯邦塑造成傅清南再世,總是戰斗在最前線的傅清。傅清南的轉世與昔日隊友后代竟成了不死不休的宿命敵人,命運就像開了個惡劣的玩笑,就連凌云上人剛知道的時候道心都有一瞬的動搖。 偏偏像巫嶸這樣的,鬼國還不止他一個。那時紅袖去世,鬼國頂層勢力出現空缺,需要鬼上位的時候,各方都有自己的心思,明爭暗斗下脫穎而出的竟是安格斯這個平日里默默無聞的鬼騎士。警惕心極強的凌云上人自然會從各方面仔細調查他,結果卻得知這鬼生前竟也是英雄后代。 只不過和巫嶸不同,眾所周知利奧爵士生前并未留下一兒半女,現世以他后代相稱的,都是他資助的孤兒院里的那些人。 當初的孩子們可能是單純感念利奧的恩情,都稱他為父親,在他犧牲后紀念他,懷念他。但這些孩子長大后成家立業,新生的孩子仍自稱利奧爵士為爺爺,甚至有人被邀請各大節目電臺,以孫輩的身份大談特談,就純粹是在消費英雄為自己謀利,令人不齒了。 不過利奧這一支,和那些純仗著利奧爵士名號肆無忌憚的人還是不同。 “他手里該是還有利奧爵士的日記?!?/br> 巫嶸說這句話時看向的是傅清,大鬼憑巫橈遺物解開封印后,就只剩下最后一重封印了。巫嶸曾得到過一頁利奧日記的殘頁,當時就引起了南的靈魂波動,沒能解封可能和巫家首飾的原因相同。如果能湊齊一本日記,南有很大可能會解開最后一重封印,到時候殘魂與轉世融合,傅清南就能真正重現人間。 雖然巫嶸目前不能找回那些記憶,但傅清南應該知道很多有關他的事情。光是巫嶸從記憶碎片里窺見的,從古到今不同年代衣著打扮,卻都有極似傅清南容貌的人,他就猜測恐怕傅清南和自己之間并不只有這一世的牽扯。 他能成為人族的救世主,肯定是有原因的。 尋找利奧爵士的遺物只能從他的‘后代’這里想辦法,和其他幾位英雄不同。歷史上并沒有記載利奧爵士具體封印了哪個大天坑,只是模糊將其歸為“九大英雄共同努力”。九名英雄,七大天坑,利奧爵士和傅清南一樣都單出來了。 這其實是件很不同尋常的事情,當時在七大天坑里究竟發生了什么?在凌云上人接下命令,派人去尋找安格斯警督的時候,巫嶸也在思考。 這個冬天太冷,饒是有壁爐在,烘得房間里暖融融的,巫嶸仍覺得自己思考速度變慢了很多,懶洋洋的提不起精神來,整日就愿和傅清呆在一起。正陽火可比其他火焰要溫暖多了。 這日下了雪,外面陰沉沉的。傅清罕見沒有出去晨練,巫嶸醒來時他仍在臥室里。半睡半醒枕在傅清的腿上,巫嶸睡眼惺忪打了個哈欠,從下往上看傅清在認真雕刻桃符。怕木屑落到巫嶸臉上,傅清特意身體微側,這個角度倒是讓巫嶸更清楚看到了桃符上的花紋。 雕符比畫符更難,效果也更持久。傅清雕得是枚‘清明咒’的桃符,巫嶸不喜歡冬天這種昏沉的感覺,這件事傅清知道。有了這枚護符后,巫嶸的感覺就會好很多。 雕符到了最關鍵的時候,傅清精氣神合一,沾了朱砂的刻刀慎重在已初具雛形的桃符上刻下一道道紋路。巫嶸看著他的動作出了神,并不是因為這枚護符,而是傅清的動作讓他聯想到了其他的東西。 雕刻,雕刻,他聯想到的是什么?如果是在神志清明的時候他早該想到,但現在混沌的頭腦卻成了線索的阻礙。雕刻,雕刻,自己腦海中那個模糊的靈感究竟是什么? 巫嶸眉心皺地越來越緊,那種明明答案就在眼前,卻無論如何都隔著一層看不清的感覺實在是讓人抓狂。他深深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時候,不知過了多久。驀然間巫嶸額心一涼,卻是傅清已經雕好了桃符,看他眉心緊鎖,似是陷入糾結沉思,便用桃符碰了碰巫嶸的額心。 仿佛炎炎夏日喝了一杯薄荷茶,這一瞬間的清明讓巫嶸抓住了傅清的手,也抓住了閃過腦海中的靈感。 和利奧爵士有關,知道他消息的不只是安格斯爵士和那些‘后代’們。 還有石雕人頭! 第242章 在派棺老人去取石雕人頭的時候,巫嶸取來紙筆,將之前得到的線索具列其上。 當初在揭陽,面對圣女薇薇安的遺物時,從附著在白玫身上的殘魂口中,巫嶸得到三條線索: 1、不該交叉的平行線相交了 2、小心丘比特的毒箭 3、想要知道一切的話就帶上欺瞞者去翡冷翠,有人在那里等你 到現在第一條和第二條線索的內容巫嶸都有所猜測,不該交叉的平行線可能指的是他和傅清南的關系。因為這次重生,巫嶸與傅清南之間多了不可磨滅的羈絆,和上輩子截然不同。第二條線索給出的信息也很明確,丘比特和毒箭聯系到一起,是讓巫嶸小心別有用心的愛情。 能和巫嶸有‘愛情’關系的,傅清,南,傅清南他們兩人一鬼算一個,荀安和傳言里的桐傅遠也能算一個。前者暫且不提,后者明顯可以稱得上是‘毒箭’。上輩子巫嶸落到鬼王的境地,這兩人‘功不可沒’。小心他們肯定是沒錯的。 唯有第三條指向不明,‘欺瞞者’與‘翡冷翠’都不是具體代指某人某事,幸好在這之后巫嶸又得到了新的線索。在提燈鬼王過境前,巫嶸通過陸少將從聯邦獲取了許多與英雄有關的信息,其中最重要的一條便是利奧爵士的‘后人’,養了許多怪貓的墨女士。 在墨女士那里,巫嶸得到了一頁能引起大鬼情緒波動的,利奧爵士生前手抄的圣經殘頁,同樣指向了欺騙者這條線索,巫嶸由此想到了石雕人頭——它是謊言之神,欺詐者普色烏度羅勾伊的塑像,而且劣跡斑斑,有不少騙人的事跡。 果然,從石雕人頭口中巫嶸不僅知道了翡冷翠指的是歐聯邦普林斯大道上的翡冷翠慈幼院,而且還覺察到了石雕人頭對利奧爵士不同尋常的態度——它稱他為懦夫,膽小鬼。那就能合理推斷石雕人頭過去很大可能曾見過利奧爵士,畢竟它似乎來自大天坑,在靈異復蘇初期的時候就很活躍,而且曾被傅清南劈成過碎塊。 來自大天坑……來自哪一處大天坑?如果知道石雕人頭具體是從哪處大天坑里出來的,或許就能知道利奧爵士究竟去的是哪處大天坑了。 “你知道普色烏度羅勾伊嗎?” 巫嶸直接問權杖,說起大天坑里的事情,它該是知道的最清楚了。但奇怪的事情出現了,自稱大天坑事無所不知的權杖竟然卡了殼,顯然,它并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是一個愛騙人,自稱會預言的石雕人頭?!?/br> “哦我偉大的主人,是的,瞧我這壞記性。如果你說的是那個頑皮沒用的臭蟲,是的,我確實知道他,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時候給自己起了個人類的名字?!?/br> 人類的名字。 權杖這句話讓巫嶸皺起眉,確實,普色烏度羅勾伊是西方神話中的謊言之神,這是一個思維誤區。如果不將大天坑與天鬼看做怪物,而是另一種智慧生物的話,他們也該有自己的語言文字,有所謂的‘天坑文’。權杖道格之名,是巫嶸給它起的。 而從權杖的話語中透露的意思來看,在過去石雕人頭是沒有人類名字的。權杖是在九大英雄犧牲后,被傅清南封印的。也就是說,在九大英雄時期,石雕人頭也不叫普色烏度羅勾伊這個名字。 “它出自哪一大天坑?” 巫嶸剛問出這個問題,轉念一想有權杖在,他直接問利奧爵士犧牲在哪個大天坑不是更簡單。 “利奧爵士?” 權杖的語氣中帶著顯而易見的茫然,它對人名真的記不太住,要巫嶸簡單形容一下外貌才能想起來。當然,更大可能是利奧爵士給權杖留下的印象實在不深,像傅清南它就記得很清楚。 “沒有,我尊敬的主人,如果你說的是個棕發小伙子的話,老實說我確實有印象,但他似乎并沒有進入某個大天坑。您知道的,道格我只是您的權杖而已,而您又一直都和傅清南在一起?!?/br> 嗯? 巫嶸立刻更深追問,但遺憾的是權杖知道的并不多。雖然在天坑世界中,七大天坑并不像人間這般特別分散,但也都自成一區。大天坑外的人是看不到進入大天坑里的人的,就算權杖也不行。而且因為巫嶸跟著傅清南的緣故,正如它所說,它不能自由行動,看到的自然不多。 “至于布洛卡,也就是您說的普色烏度羅勾伊,我們都這么稱呼他的。這家伙雖然惡劣,但實力卻真的很弱?;蛟S這和他并不出身于大天坑有關,以他的實力只夠守在大天坑外面,無法真正進去?!?/br> 只能守在大天坑外? 巫嶸若有所思,也就是說,利奧爵士很可能真的沒有進入七大天坑里? 就在這時,棺老人圓滿完成任務,提著裝有石雕人頭的金盒子回來了。當然他原本能回來的更快點,但這盒子上全都是各種土和污穢雜物,就連棺老人都嫌棄,拿過去實在臟了巫嶸的眼,于是他稍微清理了一下。 “哦,我聞到了自由的空氣,看到了耀眼光輝驅散黑暗,是您,我偉大的主人,尊敬的主人,您是希望,更是永恒~” 金匣還沒打開,石雕人頭標志性的詠嘆調就冒了出來,時隔幾月仍舊優美磁性,熱烈真誠。但現在聽它這場熱情獨白的,還多了權杖。 “哦,我的老朋友,即便是鬼面具也知道窺視別人的主人實在是一件失禮的事情。幾十年未見,是什么災難讓你變得如此不懂分寸?” 聽石雕人頭管巫嶸叫主人權杖可受不了,當場維護自己的主權,語氣刻薄極了。巫嶸并沒有阻止它,他也想看對上權杖后石雕人頭會有什么反應。 “哦我的老伙計,能再見到你可真讓我高興?!?/br> 從金盒中冒頭出來的石雕人頭轉動,望向權杖的方向,竟是毫不怯場,用十分熾熱真誠的語氣道:“看到你我才真正安心了,你一定能將一切事都打理的井井有條,不像我,我沒有什么用,只能歌頌夸贊主人的偉大,讓主人開心就是我生命意義所在了?!?/br> 第243章 如果給權杖機會,它不是說不過石雕人頭。只是巫嶸不耐煩再聽這些沒意義的對話,拍馬屁在他這里永遠沒有用處。權杖與石雕人頭都悉知這點,于是在互嗆兩句后雙方默契不再爭論這方面,權杖不再多說,石雕人頭主動開口。 “偉大的主人,卑微的我用這雙眼已經看到,您想要知道的事情很快就會清楚了??炝?,是的,真的快了,就在眼前?!?/br> 哦? “這是一個預言嗎?!?/br> 聽巫嶸這么問,棺老人和凌云上人等都皺起眉頭,預言這種事,越是強大的人越諱莫如深。在知道某件事情的時候,你需要付出許多代價。而這些代價如果是物品或金錢還好說,如果一名先知做出了預言,卻沒主動向你要任何東西的話,就要絕對小心了。 因為那代價就如陰影里的毒刺,不聲不響,在悄無聲息里到來,帶來致命的威脅。 “是,也不是,我的主人,準確來說,這并不能算是預言,不過是一件即將發生的事情罷了?!?/br> 石雕人頭殷勤親熱道:“即便沒有我它也很快就會發生,這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算什么的,很榮幸能為您效勞,我的主人,不過您要小心,是的,一定要小心?!?/br> “我看到陰影從您的溫床上誕生,它的生日是新世界到來,舊世界毀滅的日子?!?/br> 石雕人頭這句話中透露出的不詳意味讓在場所有人都皺起眉頭,凌云上人用眼神向巫嶸示意,得到許可后他張口剛想問話,但下一刻,巫嶸卻若有所思望向門的方向:“有人來了。 嗯? 巫嶸并不是看到了,或者感應到了門外有人,這房間中全是世間數一數二的強者,沒有人能悄無聲息接近,瞞過所有人的感知。他們目前仍在苗疆,雖然寨子里所有人被惡苗綁走過,或多或少有些傷,但回寨子后他們并未選擇向聯邦請求救援。 正如吳麻當日所言,苗寨人的事情要苗寨人自己解決,雖然當時他說這句話有自己的目的,但這也無疑是大部分寨中人從小到大的認知。寨子本就不歡迎外人,孤僻且封閉,再者說靈異復蘇的世界,能力者不再只能依靠醫生醫院,即便是受到重傷也有旁的辦法治療。 到巫嶸醒來的時候,除了外婆以外其他人都基本恢復了健康,外婆也脫離了生命危險,接下來只需要靜養。 所以苗寨一事除非桐傅遠刻意泄露,該不會這么快就傳到外面。除了聯邦政府的工作人員每年來看望巫婆外,在如此偏遠大山中的寨子是不該有外人來的。 那現在巫嶸所言,正向苗寨來的人,目的究竟為何? 凌云上人和白牯等人目光同時掃向石雕人頭,它剛剛說過‘巫嶸想知道的事情很快就會清楚’,緊接著就有人來,這實在是巧合到令人不得不深思,難道對方就是預言中的人? 而棺老人等鬼則興致缺缺,好戰的家伙對預言沒有興趣,巫嶸剛才說‘有人來了’時神情平靜,頂多有些意外,但并沒有敵意等情緒流露。來者恐怕是他認識的人,接下來沒仗好打,沒頭功好立,也難怪棺老人盯著地面走神。 來的人確實是巫嶸曾認識的,和他有過交集的,所以對方還遠在寨外,巫嶸便感覺到了他的到來。 ……所謂與巫嶸有‘交集’,能被他隔很遠就感應到的人,不是跟他簽了血契,就是簽了魂契。來者自然也是,只不過他跟巫嶸之間的契約比較薄弱,之前又一直都在外聯邦,巫嶸也沒有刻意去感應他的信息。 走在西南大山雜草叢生,荒無人煙的山間小路上,周瑾心情半是感慨,半是復雜,從揭陽賭石大會,母親死亡真相大白天日,父親伏誅后,他告別巫嶸,前往歐聯邦進修。這半年來他去了母親曾在的教堂,聽過唱詩班孩童們純潔空靈的歌聲,見過了白發蒼蒼的慈祥神父,甚至還有因為于圣女薇薇安同樣的體質,有幸被教皇接見。 但最后他仍是堅定拒絕了大教堂的邀請,選擇離開歐聯邦,回到那片他出生長大的土地。 揭陽一事以了,無論是周瑾可悲可憐的出身,他之前兩位同胞兄長的死亡,還是一生悲慘的母親,狠厲殘暴的父親,都已如過往云煙。就算是父親生前身為翡翠大亨的人脈與財富,周瑾都不屑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