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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微微調整了坐姿,然而阿爾弗雷德卻沒有和他說話,而是先走到窗邊將窗簾嚴實地拉了起來。星光被隔絕了,他又在黑暗中返回門邊。 “咔嗒”一聲,門被阿爾弗雷德從里面鎖上了。 不緊不慢地做完了這一切,他才開口道:“你有話要跟我說嗎?” “沒有?!毙拚f,“相反,我勸你還是想想等會兒被抓了以后怎么解釋吧?!?/br> 阿爾弗雷德問道:“怎么,你準備把這事定性成是我謀劃的?” 修反問道:“難道不是嗎?” “太子為了定我的罪打壓我,可真是不惜代價啊?!卑柛ダ椎抡f,話里聽不出喜怒,“哦,也不止你自己付出了代價,跟著你過來的幾個仆人和侍衛全都受傷了,這個你知道吧?” “我知道?!毙拚f。 阿爾弗雷德道:“皇太子,你知道我最討厭你什么嗎?你虛偽又殘忍,人人都以為你是愛民如子的好皇儲,其實,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你會不惜代價不擇手段,哪怕代價是一個星球上無辜者的生命,手段是讓效忠自己的人遭受本來可以避開的皮rou之苦??墒沁@些,都不是我恨你的原因?!?/br> 修看向門邊。 在這個沒有光的房間里,他只能勉強看到阿爾弗雷德朦朧的身影,就連空氣似乎也變得朦朧起來。 “我恨你,是因為我也變成了這樣的人?!卑柛ダ椎抡f。 修心中一動,黑暗之中,他不再需要端肅神情,臉上露出了誰都看不見的,只有他一人知曉的悲哀。 “發生什么事了嗎?”他問。 有那么一秒,修有一種時空錯亂的感覺,黑暗中,他似乎看見了還是少年的阿爾弗雷德,他的個頭已經長得比修還要高,但無論大事小事,他仍然喜歡來找大哥傾訴。 那個時候,修一見他的臉色,就知道又有什么不順心的事,也經常無奈地這樣問他——發生什么事了嗎? 然后,少年阿爾弗雷德就會開始抱怨訴苦,修不喜歡別人近身,但對這個唯一的同胞弟弟總是不同的,有時候說到最后,他會容許比他還要高的阿爾弗雷德抱著他的胳膊撒嬌,也有的時候,他會拍一拍弟弟的手臂以作安撫。 對于時刻自持的修來說,這是他純白冰冷的人生底色中少有的彩色時刻。 今天,他又這樣問了,如往年一樣的得到了回答。 “發生了太多事?!币呀洺赡甑陌柛ダ椎逻@樣說,“如你所看到的,我也學會了虛偽,學會了算計。最初,我覺得你很可怕,現在,有那么幾個夜深人靜的晚上,我開始覺得自己也很可怕。你知道嗎?就因為一個荒唐的猜測,我在幾秒之內想出了一個辦法,然后又在接下來的幾分鐘里實施計劃騙取了我最倚重的手下的血;我剛一得勢,就三番五次地敲打我的盟友,生怕他們居功自大,直到原本能與我輕松玩笑的人都對我滿口敬語;為了給自己造勢,我不惜多次利用兩年前那個慘絕人寰的屠殺事件,當年明明不是我下的命令,現在我為了攬功對全宇宙撒下彌天大謊……” 他一邊說,一邊走近了修的床邊,他們看不見彼此的表情,只有模糊的身形,失去的視力卻讓情緒更加的放縱。 “我現在與人相處,先想他們會不會害我背叛我,再想他們有沒有利用價值,我已經失去了信任的能力。你知道你把我害成什么樣嗎?我現在就像個神經病一樣,到處懷疑這個懷疑那個!” 阿爾弗雷德深深喘了一口氣,俯身逼近修的面前,一字一句道:“現在,我再問一遍,你有沒有什么,想要跟我說的?” 他在懷疑了。修幾乎立即就明白過來。 不需要看清肢體語言和表情,修實在太過了解阿爾弗雷德,這畢竟是他一手教出來的孩子,是母后難產臨終前握著他的手,聲聲泣血托付給他的孩子。 阿爾弗雷德靠得太近了,他們的呼吸在黑暗中交纏,修閉上眼睛,想起了二十一年前,他也是這樣貼近了剛剛出生的嬰兒,感受他鮮活的呼吸。 而與此同時,他的母親血流不止,生命正在飛速流逝,她自知無力回天,斥走了所有醫護,要單獨向她的兒子們囑托最后的遺言。 這遺言自然不可能說給剛剛出生的嬰兒聽,盡管另一個也還不到七歲,她還是吃力地攥著修小小的手,竭力地說清字句:“把他扶上那個位置,修……你一定要……把你弟弟送上那個位置……答應我……” 在母親懷孕的這數個月里,修其實已經答應過這事許多遍,但他還是如同第一遍那樣認真道:“母后,我答應您,我一定做到?!?/br> “好孩子?!被屎蟮臍庀⒁幌伦尤趿?,她看著小小的嬰兒,含淚輕聲道,“好孩子,再說一遍吧,再說一遍給我聽……” “我答應您,母后?!毙奕缢傅貜褪鼋o她聽,“我答應您一定將弟弟送上那個位置,一生保護他,效忠他,在那之前,替他守穩太子的位置,我會聽老師的話……” 在稚氣的童聲之中,皇后闔上了雙目,再也沒有睜開。 先皇后的一生雖然短暫,但稱得上傳奇。她出身一個子爵家庭,只是貴族中的末流,卻因為美貌被太子看中迎娶為太子妃,一下子飛上了最高的枝頭??上е钡教拥腔苫实?,她也一直沒能有孩子,這個時候,皇帝的情婦卻懷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