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然不知為何,她心中并無得意或欣喜,只覺得意興闌珊,并無見他的欲-望,也許是她對他的熱情已然耗光了。 “你就去回復他,奴家生病了,不能見客,讓他改日再來吧?!卑子衲樕媳砬榍宓?,心中亦是平靜。 沈墨是個聰明之人,應該聽得懂她的言外之意,她已經不想和他再有牽扯了,而且,他自恃身份尊貴,想必被她拒絕一次,應該就不會再主動來尋她了。 清秀丫鬟一臉難色,看她面色紅潤,光彩照人,也不像是有病的樣子,人家沈大人屈尊降貴來找她,她就讓人吃了個閉門羹,這有些太不近人情了?;蛟S是沈墨給她溫和親近的緣故,因此心中已經有幾分偏向于他,覺得白玉過分了。 白玉見她一動不動地站著,黛眉微蹙,道:“怎么還不去?” 清秀丫鬟仗著她平日里好說話,便道:“姑娘,這不太好吧,人家沈大人第一次來,您就算是生病,好歹見一面,這般絕決,只怕會傷了沈大人的心?!?/br> 這沈墨還真會掌控人心,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他那張溫潤如玉的臉騙了,白玉也不生氣,臉上揚起千嬌百媚的笑容,“讓你去就去,費這么多口舌作甚?他若是不高興,盡管來找奴家的麻煩,橫豎怪不到你們頭上?!?/br> 清秀丫鬟啞口無言,只能告辭退了出去,內心暗想,沈大人溫文柔和,肯定不會怪她的,估計還會體貼她生病呢,也不知道這姑娘哪根神經搭錯了,竟然不識抬舉。 清秀丫鬟憤憤不平地出了吟月閣。 如清秀丫鬟所想,聽聞白玉稱病不出來的消息,沈墨臉上并沒有不快之色,只是起身溫和地說道:“既是如此,我下次再來吧,替我叮囑她一聲,讓她好好休息?!?/br> 清秀丫鬟臉上微微的尷尬,有些慚愧道:“知道了,大人?!?/br> 看,人家沈大人就是溫柔體貼,也不知道那姑娘為什么拒見人家,不知道有多少女子眼巴巴地想往他身前趕呢。 沈墨示意把林立把裝著胭脂的匣子遞給那清秀丫鬟,臉上又恢復春風化雨般的笑容,“這是送給你們姑娘的,她既不便出來,便由你替我轉交給她吧?!?/br> 清秀丫鬟接過匣子,道:“是,大人?!?/br> 沈墨又讓林立打賞給眾人一些銀子,才離開紅袖坊。 出到大門口。 林立才忍不住問道:“大人,您還真相信白玉姑娘生病了?” 沈墨看了林立一眼,臉上溫潤的笑容未斂,只是語氣有些清淡,“自是相信?!?/br> 林立啞然,又替他家大人覺得可惜,花了一千兩,連美人的面都沒見著。 又想了想,頓悟,想必他家大人也知道那白玉姑娘在裝病,只是遭女人拒絕,這怎么都是件丟臉的事,他家大人自然要假裝不知曉人家在裝病,也好挽回些許面子。 他怎么還給說穿了呢?林立心生懊惱,差點沒給自己一大嘴巴子。 清秀丫鬟捧著匣子到吟月閣時,恰巧恰碰巧清音,便把匣子遞給她,又交代她幾句話,便離去了。 清音便捧著匣子上樓,見白玉已在榻上睡著,由遠望去,如同海棠春睡,美艷不可方物。 她穿著金邊羅衫,香肩微露,羅裙下露出一雙嫩白如雪的玉足,如潑墨般的柔順長發只用了根碧玉龍骨簪挽起。 纖長秀麗的眉,高挺的瓊鼻,唇若櫻桃,鮮艷欲滴,盡管閉著眼,依舊有著無限風情隱約在眉目間。 視線移動,她如嫩蔥般的纖手悠閑地搭在腹上,指甲涂著鮮艷的丹蔻,有股難以言喻的誘惑。 她的確很美。清音不禁想,隨后移開了視線,原本冷漠的神情變得有有些柔和,將手里懷抱著的匣子輕輕放在榻幾上,又怕白玉受了涼風,輕手輕腳的進到臥房取出一件外衫替她蓋上,拿起銀簪挑了挑古銅爐里的沉香餅,方無聲無息地離開了閣樓,并未擾到熟睡中的人。 白玉這一覺足足睡了兩個時辰,睡醒時正值煙兒端了盞松蘿茶過來,白玉半睜著美眸拿過來淺呷了口,頓覺入口舒爽,疲憊全無。 白玉掩著唇,打了個哈欠,把身上蓋著的衣服扯下,問道:“誰拿來的衣服?” 煙兒笑道:“反正不是我,大概是清音吧?!?/br> 白玉點頭微笑,那丫頭沒白養,還懂得關心她了,改日給她找個好夫婿。 白玉瞥見榻幾上描金刻銀的匣子,“這是什么東西?” “聽清音說,是沈大人送給您的?!睙焹翰挥X手癢地摸了摸匣子,她十分好奇里面裝的是什么東西,可她家姑娘沒醒,她又不好偷看。 沈墨送她東西? 白玉有些驚訝,之前她赴他的宴會,除了該給的酬勞,他亦打賞過東西給她,只不過都是由林立轉交的,沈墨卻不曾主動送過她東西。 白玉有些好奇地揭開匣子,想看看沈墨會送什么東西,結果一打開,里面全是胭脂,用小小的玉盒裝著,色澤不一。 白玉怔了下,她要這么多胭脂做甚? 煙兒不由湊身上前,拿起一盒胭脂,打開,嗅了嗅,味道清甜,不由咽咽口水道:“姑娘,這沈大人怎么突然想起來送你胭脂,還送這么多,這都可以開家胭脂鋪了?!?/br> “誰知道他?!卑子衩鏌o表情地道了句,心里覺得這男人簡直莫名其妙,又看了看玉盒上的圖章,卻是美人閣的胭脂,嫵媚妖嬈的臉上頓時浮起微妙的表情。 “姑娘,這胭脂是美人閣的哩,那里的胭脂很貴啊,聽說一盒幾兩到幾十兩不等,這里面大概有上千兩了吧,沈大人對您可真大方?!?/br> 大方是大方,就是膈應人了些。那美人閣向來做的是貴人們的生意,那的掌柜是個女人,出來拋頭露臉,卻清高得很,她去過一兩次,見她眉眼間以及言語上都有些瞧不起人的樣子,之后她便不愛去了,也不愛用那的東西。 “我這臥室騰不出地方放這些東西,你和清音若喜歡就挑幾盒去,剩下的送給坊中的姐妹?!卑子駶M不在意地移開目光,再不看那胭脂一眼。 煙兒有些吃驚道:“姑娘,這可是沈大人送給您的啊,您舍得給別人么?這可是白花花的銀子?!?/br> 白玉伸出酥指一點她的額頭,沒好氣地嗔道:“瞧你這小家子氣,我平日虧待你了么,見了錢就跟蒼蠅見血一般?!?/br> 煙兒捂著額頭,心中委屈,嘴里嘟噥道:“我哪有,我這不是見是沈大人送您的么,沈大人現在都追上門來找你了,您怎么就不理人家了呢?!?/br> 白玉不禁冷冷一笑:“怎么,你心疼他?” 心疼倒是不心疼,就是覺得有些可惜,“姑娘,這沈大人青年才俊,溫文爾雅,還是朝中的大官,他如今又主動上門表達心意,您作甚這般下他面子,還與他慪氣,好在沈大人涵養好,沒有計較,要是換做那張公子,早就鬧翻天了?!?/br> 聽聽,這又成了她的不是,她到底是誰的丫鬟? 白玉聞言氣樂了,自己養的丫鬟心都偏向外人了,這沈墨真是夠厲害,誰都要夸他好,倒像是她不識抬舉一般,心中不由對沈墨加一層厭煩,“行了,少給我提這人,煩不煩,你若喜愛他,給他當丫鬟去?!?/br> 煙兒從不曾見過白玉如此不耐煩,看來這次她與沈大人的關系真的無法挽回了,也不知道她與沈大人前幾天發生了什么事。 “不提就不提吧?!睙焹哼B忙道,又笑嘻嘻地湊到她身前,撒嬌賣憨道:“姑娘,我還是想要當你的丫鬟?!?/br> 白玉見她耍賴皮的模樣,又好笑又好氣,又有些捻醋道:“我好?還是你那沈大人好?” 煙兒眨巴了眼睛,果斷干脆道:“姑娘好,天底下就姑娘最好,什么沈大人,聽都沒聽過?!?/br> 白玉伸手一擰她的臉頰,笑道:“見風使舵?!?/br> 時值五月,天漸漸炎熱。 到了傍晚,閣樓上卻仍彌留著白日的暑氣。 白玉是個極怕熱的人,這幾天因這炎熱天氣影響,內心頗感煩悶,飲食也少了些許。 紅袖坊廚房做的菜油多,白玉吃不進去,便讓人去城郊的天下第一酒樓定了一桌子的菜回來,又讓丫鬟菜擺在庭院亭中的石桌上,又分與小丫鬟們幾樣菜讓她們到別處吃去了。 白玉這主子做的沒什么氣焰,平日對丫鬟們喊打喊罵的,其實從來沒打罰過她們,反而有什么好的東西,總是念著分給她們。 煙兒與清音雖為白玉的丫鬟,但白玉卻并不拿她們當丫鬟使喚,她出生于商賈之家,不是什么高門世家,從小自由自在,沒學過繁瑣禮儀和等級規矩,即便如今當了主子,她亦沒有養成頤指氣使的脾性。 主子和婢女同桌吃飯本不合規矩,但在白玉這,她就是規矩,怎么高興怎么來,煙兒和清音一開始不適應,后來慢慢也就習慣了。 因此,三人如今卻是坐在一起吃飯。 清音最近變得開朗了些許,和她說笑,她亦能會一兩句,不向以前那般冷若冰霜。 三人吃完晚飯,便坐在亭中聊天解悶,煙兒說了一會兒話,卻跑到臺階下,背對她們,不知偷偷翻看著什么。 白玉正與清音聊著她在家做姑娘時的一些事,見煙兒這樣心生好奇,便笑盈盈地湊到清音耳悄悄說了幾句話。 清音嬌麗的面龐浮起一絲無奈,點點頭,起身悄然走到煙兒面前,驀然伸手把她手中的書搶到了手上。 煙兒正看到精彩之處,被這么一鬧,氣得小臉鼓起,又怕被清音看到書的內容,紅著小臉,氣呼呼道:“清音,你這是做甚?快把書還給我!” 清音身材頎長,體態輕盈,她抬起手臂,一踮腳尖,煙兒比她矮很多,又不夠輕盈,幾次跳起,都夠不著書本,氣得她小臉通紅。 白玉看著兩人在鬧,臉上不由浮起縱容的笑意,想不到清音戲弄起人來,比她有過之而無不及。 “把書丟給我?!卑子癯逡魦尚Φ?。 清音聞言面無表情地把書本往白玉的方向扔去,白玉接住了,煙兒七竅生煙,又急又羞,跳著腳要去搶回書本,清音卻攔著她前面,不給她過去。 煙兒恨得牙癢癢,圓圓的可愛小臉扭曲成一團,咬牙切齒道:“清音死丫頭,你和誰一路的,怎么盡幫著姑娘欺負我?” 清音沒有回答她的話,因為不知道怎么回,因此她只是定定地看著她。 看起來真像是在挑釁。 煙兒頭頂都氣冒煙兒,不禁睜著大大的眼瞪著她,可不論如何瞪,清音皆不為所動,煙兒氣焰一收,像是斗敗了的小公雞。 白玉那邊廂拿起書本一看,書名叫《龍陽逸史》,翻了一頁,第一回 為“美翰林踏青尋艷,俏書生一見傾心?!?/br> 只因翰林幾字引起她的好奇,便往下看去,書中的主角是翰林院學士鳳阿,書中說他年不過二十五歲,生得俊美非凡,性格溫文爾雅,只是好南風。 白玉怔了怔,覺得這鳳阿怎么有種熟悉感? 繼續往下看去:“一日,天光晴媚,院中無事,鳳翰林來到城郊踏青,偶遇一書生,書生生得容貌昳麗,面如傅粉,豐神綽約,勾得翰林心神蕩漾,yin-興大發,恨不得……” 白玉黛眉蹙了蹙,默默地合上書本,看著一臉心虛的煙兒,淡定地問道:“煙兒,你從哪得來的這種不堪入目的書本?!?/br> 煙兒見白玉用一種“想不到你是這種人”的眼神看著她,不由羞得滿臉通紅,手指絞著袖子,支支吾吾道:“我讓小潘安幫我買的?!?/br> 白玉氣極反笑道:“你真能耐,此書沒收,以后再讓我看見你看這種東西,打斷你的腿?!?/br> 年紀小寫著亂七八糟的東西,她都沒看過。 煙兒摸了摸自己的大腿,已經感覺到了有些疼,卻又忍不住嘟噥道:“我也是第一次看,筆者言這都是真人真事改編成的?!睙焹侯D了頓,一臉天真繼續道:姑娘,我也有些好奇啊,這男人和男人真的能做那種事?” 白玉只覺得太陽xue在隱隱抽疼,這死丫頭真真學壞了,不由嚴肅道:“這些東西不該你知道的,女兒家家的,不識羞,以后沒人要,成老姑婆,看你怎辦?” 這龍陽之事,她其實見得不少,平日里在宴會上,也能看出有些權貴公子有這種傾向,那沈墨不就是其中一個,她突然有些懷疑這本書莫不是寫的就是他。 “大不了不嫁就是?!睙焹盒÷曕止镜?,還有些不服教訓。 白玉正申飭著煙兒,一小丫鬟過來,帶來一張請帖,說是沈府送來的。 白玉本以為是沈墨欲邀請她,將書本撇下,接過請帖,打開一看,卻是沈墨的嫡母秦氏要邀請她。 秦氏認為她遇險是因為她兒子的原因,所以后日欲置辦一桌酒席為她壓壓驚,亦是為了表達愧疚。 白玉不禁心生一絲狐疑,沈墨都沒表示什么,怎么他母親倒是搶著要替他表示愧疚?莫不是這是沈墨的安排? 念及此,白玉問那小丫鬟道:“請帖是誰送來的?” 小丫鬟答:“說是沈府太夫人的丫鬟?!?/br> 白玉略微沉吟片刻,道:“人走了么?” 小丫鬟道:“還沒走,等著姑娘給個信?!?/br> 白玉便笑道:“待我寫個回帖,你拿去給她?!?/br> 小丫鬟道:“是?!?/br> 白玉便讓煙兒去拿筆墨紙硯,讓清音替她寫了回帖拿去。 白玉答應了秦氏的邀請,她倒想看看,這秦氏究竟意欲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