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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清鶴苦笑,自己實在沒做什么,沒料到嚴家的命運,卻與他這樣掛上鉤了。 近日來他想到這件事就有些恍惚。如果真的只有這一次,那不去想它,總會忘的,他只需要逃避就可以了。但現在無法逃避,皇帝還時不時提醒他,要他記起來。 于是他一時想著,大行不顧細謹,看開些也不是要命的事;一時又想,為國士者不為近臣,自己辱沒了嚴家三代清白的名聲這么來來回回,一時忍不住想,一時又不敢細想,自己都厭棄自己,怎么如此婆婆mama,比閨中怨婦還要思緒纏綿。 不過有一點,他是清楚的??膳碌牟皇撬c皇帝的一番云雨,是習慣。 他如今還能這么想著,是他還在掙扎。但他慢慢總會習慣的,慢慢就被磨平了,就不再想了。就好像他初次被皇帝抱著,覺得天崩地裂,日月無光,但現在他還不是習慣了,被摟摟抱抱,被輕吻都成了自然。 可怕的是,人的底線是會變的,會一退再退?;实凼侄胃呙?,從不強迫他,只是一點點地逼進,讓他一步步地退縮,一步步地習慣。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底線能退到哪里。當然,最好的情況是在走到他不能接受的那一步之前,皇帝早早地對他失了興致。 不過嚴清鶴也并不是總有許多時間來想這些事情的。次年開春就有春闈,諸事繁雜,禮部早開始忙碌,他每日都難得點清閑時光,總在禮部待到天色漆黑?;实壑泵?,也不能時常留宿在宮里,因此之后許久沒有再來找過他。 嚴清鶴樂得如此,更是日日不辭辛勞,早出晚歸。他不走,到放衙時禮部的下屬也不敢走,一時之間禮部仿佛天天有了忙不完的事務,引人叫苦。 嚴清鶴也不管是不是做得明顯,總在能躲一日是一日。近日來顧錦也不在家,沒人管束他是不是cao勞,是不是晚歸。嚴清鶴還修信一封寄去平州,信中對母親說一切都好,無需cao心。 顧錦此番是去祭她葬在平州的胞姐。她尚在閨中時,與jiejie就極親密。后來jiejie嫁了安王,隨夫家去往封地平州,總是聚少離多,一年也難見幾面。沒料到生頭個兒子時就傷了身子,之后身體越發虛弱,都是靠不要錢地砸金貴的藥物撐著,才撐下十幾年來。眼看著親姊過世已十五年了,顧錦仍然年年不忘,有機會就親自去平州祭拜。 嚴清鶴倒是對這位姨母沒什么印象。他只在兒時見過一回,是萬壽節時姨母一家進京祝壽,姨母在嚴家來與母親敘舊。他只記得那時姨母已經很消瘦,形容憔悴,只有一雙眼睛能看出與母親相像。事實上,他對安王也沒什么印象,姨母一家人,對他來說只是活在母親的描述里。 這日傍晚,嚴清鶴一如往常在禮部拖著耗時間,便有人通報趙大人來了。這趙大人是工部趙尚書的兒子,與嚴清鶴年紀相仿,從小也常在一處玩,如今也在戶部掛著職。 趙冀與嚴清鶴關系親近,笑嘻嘻地湊上去道:喲,嚴大人還忙著呢。 嚴清鶴知道他性子,隨口應道:自然不比趙大人會享清閑。 嚴大人太過cao勞了,偶爾也該享享清閑。恰逢明日休沐,在下在醉仙樓擺了一桌酒,不知嚴大人可賞臉否? 你這不但清閑,還太過奢靡,你可知朱門酒rou臭,雖說京里沒有凍死骨,但南邊才發了澇災,何況我如今公務纏身 快算了吧!趙冀笑罵他,你能有多少事情?你家里也沒人管束你,景二他們也都在,來不來一句話。 成吧。嚴清鶴無奈,那可說好了,不許鬧得太晚。 趙冀推著嚴清鶴去換衣服,行行行,都聽你嚴大人的。 景二是景家老二,喚做景遐,京里這個年紀的官家子弟都與他們相熟。景遐與嚴清鶴算是其中最出挑的兩人,到場之后眾人先是一陣寒暄,酒過三巡也都放開了,席間笑鬧起來,又叫了歌女助興。 眾人說話間,趙冀湊到嚴清鶴身邊,獻寶似的拿出個盒子來,得意道:哥哥我今日也不是叫你白來的,上回給我家小弟解圍還沒謝你,瞧瞧,柳老先生的朱竹,我給你搞到一幅。 嚴清鶴展開來看,果然是柳宣明的朱竹。他看看趙冀,問道:你這么有心? 趙冀不滿道:別人有恩,難道我還能不記著么?知道你喜歡這個,不用謝我,要是實在過意不去,等我生辰多送點好的吧。 嚴清鶴見狀便笑了,道:那我真收下了,多謝趙兄美意。 兩人便湊在一邊說話,說起趙冀的小弟,也大約是家里寵過頭了,性子飛揚得厲害,之前與世家子弟鬧了不愉快,還是嚴清鶴出面調解了。 趙冀又嘆道:小六子他個不成器的,眼見明年春天就是會試,他這斤兩還真是夠嗆。 嚴清鶴道:非要考么?考不了走別走這路了,舉薦不是也一樣。 趙冀再嘆:快算了吧,難道別人就不知道他是個什么樣子? 嚴清鶴也跟著嘆氣,忽而半玩笑地道:你送我這朱竹,難不成是想賄賂春官? 趙冀像看怪物似的看著嚴清鶴,翻個白眼:我要真想賄賂你,何至于這么寒酸?說出去都給我趙家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