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山下隱約傳來追兵的腳步,邵攬余來不及做別的,只能先背著費慎往山頂跑。 “邵攬我想活著見你……” 背上費慎嘟囔了兩句,邵攬余耳邊全是呼嘯的風聲,沒太聽清。 所幸這座山不算太過陡峭,行至三分之二時,邵攬余遠遠看見了一個小山洞。 “我們去那邊躲躲,沉瑱,別睡著了?!?/br> 邵攬余往后側了側頭,費慎已經閉上眼,全然沒了反應。 他喘息片刻,加快步伐往山洞走去。 點點涼意落在臉頰,周身溫度似乎更低了,不過才消停了幾個小時的大雪,又帶著寒潮洶涌而至。 費慎被放進一個干燥的角落,整個人迷迷糊糊的,意識逐漸不太清醒。 邵攬余指尖按住他唇角,擦去殘留的血液,又摸了摸額頭,燙得嚇人。 費慎嘴唇動了動,好像在說話,邵攬余側耳湊近,聽見了一個微弱的“水”字。 他想喝水,可這里沒有水。 邵攬余四處看了看,只能看見山洞外白茫茫的一片,他走出去,抓了把雪送進嘴,又將雙手放進雪地里。 直到固體雪被體溫融化成了水,才重新走回山洞。 邵攬余俯下身,與費慎唇對唇渡了一口清冽的雪水進去,再用冰冷的雙手覆蓋住對方額頭,用最原始的方法為其降溫。 如此重復幾次,降溫的效果微乎其微,但至少費慎不再喊渴。 費慎雙目緊閉,喝完水后,堅持不住沉沉睡了過去。 邵攬余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忽然想到對方的腿,立馬揭開褲腳一看,大腿的情況看不見,可光是小腿上,就已經遍布密密麻麻的青紫傷痕。 放下褲腿,又隨之查看了兩只手臂、肩背部和胸口幾個位置。 當看見費慎右手被剜開的那個血洞,以及胸口處一塌糊涂的燙傷,邵攬余心臟狠狠一空,瑟縮著顫動,旋即密密麻麻的刺痛涌上來。 所以剛才一路上,費慎不是故意冷淡疏遠他,也不是在走神。 而是在忍痛。 為了不讓他擔心,對方忍受著非人的折磨與痛苦,連傷口感染發燒吐血昏迷,從頭至尾都沒有抱怨過一句。 熱意蓄積在眼眶,感受到的卻是冰冷的寒意。 邵攬余無意識摸了摸自己臉頰,摸下了滿手的水痕。 每呼吸一下,心臟就更疼一分。 邵攬余輕輕托住費慎側臉,無言凝望他羸弱的面容,蒼白的膚色如同外頭衰敗的大雪,昭示著某種生離死別,淹沒了明媚的春意,毫無生息。 分明前不久,這個人還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說著要和他共同經歷所有事。 轉眼間,卻變得破碎不堪。 他該有多痛啊。 邵攬余傾身向前,額頭抵住費慎guntang的額心,半垂眼眸,一滴淚落在了費慎鼻尖。 山上漫天飛雪,他用自己的身體,為他擋去了一切風霜。 …… 槍械與雪地踩踏的動靜再度傳來,那些保鏢沒能堅持多久,大批士兵圍追堵截上山,要不了多久,就會找到這個山洞里來。 邵攬余壓下泛濫的情緒,保持理智的頭腦,冷靜思考當前局面。 剛才在山下,遇到那群埋伏的叛軍不是意外,說明席未淵從一開始,就存了試探他的心思,并且早有準備。 而叛軍分明能用炸彈將他們一網打盡,卻只用來截停車輛,證明并不想要他們的命,多半是準備活抓。 既然對方有所顧忌,那事情就好辦多了。 秦一舟和程懸那邊的情況暫未明,趕來支援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 即便邵攬余能想辦法拖,費慎嚴重的傷勢卻等不了太久。 更何況他要是一直帶著他,肯定跑不過那些荷槍實彈的士兵,很大可能最后一起落到叛軍手里,到時候費慎必死無疑。 半分鐘不到,邵攬余已經思考好了對策。 他抽出隨身攜帶的一把手槍,嘗試著想要對準某塊石頭,無奈卻做不到,雙手不斷地顫抖,連開槍都是件困難的事。 心底喟嘆一聲,邵攬余把自己的槍塞進費慎懷里,拿走了費慎從酒店搶來的那把。 他抱起費慎,把人放進山壁間一個狹窄的洞xue里,脫下外套裹緊對方,最后親了親費慎的唇,輕聲念道—— “沉瑱……” 我愛你。 邵攬余到今天才發覺,原來自己真的會愛上一個人,愛得這樣銘記于心。 然而這一句愛,他卻沒法在此刻的情況下宣諸于口,害怕說出來后,對方就再也聽不見了。 逼自己挪開目光,邵攬余推動山洞里幾塊大石頭,完整擋在洞xue外,然后給秦一舟和程懸留下了信號。 接著毅然決然走出山洞,頭也不回往其他方向走。 距離山洞很遠后,邵攬余忍住手臂神經綿延不絕的疼痛,對著半空開了幾槍。 砰——砰——砰——! 另一邊,斑鬣正帶著幾十個叛軍過了半山腰,聽見槍聲后猛然一頓。 “在那邊!”一個叛軍指著某處。 槍聲離他們有點遠,斑鬣有一瞬間懷疑是陷阱,對著地上兩串腳步猶豫了會兒,又看了看近在眼前的山洞,最終掉頭朝著開槍的方向趕去。 不消片刻,果然發現了白茫朦朧的雪地里,一個落單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