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費慎懶懶說:“想得還挺美?!?/br> 男人又道:“其實我不太想走,這里有吃有喝又有住,還能免費治傷看病,比外面舒服多了,邊境線其他地方可沒這種待遇?!?/br> “誰告訴你這是邊境線了?” “那就更好了,”男人過分隨遇而安,“哪個地方都比邊境好,說不定我還能回家了?!?/br> 費慎順著這句話問下去:“你家在哪?” 對方似乎真餓狠了,將半個饅頭囫圇吞進嗓子眼,連喝幾口水后,舒了口氣道:“柏蘇,不知道離這里遠不遠?!?/br> “遠,”費慎說,“特別遠?!?/br> 純粹的黑暗中,男人面容模糊不清,費慎依稀看見他無奈一笑。 “所以還是在邊境線上對吧?總不能我這摔了一跤,直接摔出十萬八千里了?!?/br> “你是沒摔出去,但你把自己摔成了殘廢,”費慎一張嘴不要錢地瞎胡扯,“以后別說走路,想站起來都難?!?/br> 男人將手放于自己左小腿,來回撫摸上面的石膏,沉默了好幾分鐘,冷不丁反問:“你救我的時候,不害怕嗎?” 費慎無言,以眼神表示不理解。 周圍缺乏光亮,辨不清彼此神態,男人自問自答:“我臉上的東西,很多人見了都不敢靠近,你既然是邊境的,那應該有聽說過這是傳染病?!?/br> 費慎問:“你傳染給其他人了?” 男人如實道:“沒有?!?/br> “那不就行了?!?nbsp;費慎表現出無所畏懼的樣子,隨即又問,“你這臉怎么弄的?” “如果我不想回答呢?!?/br> “那你另一條腿也會跟著殘廢?!?/br> 一番試探的對話結束,男人嘆了口氣,選擇妥協:“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想知道什么,我都會講的?!?/br> 大約在醞釀思緒,他歇了歇重新開口,將事情一件件娓娓道來。 “我本名叫孟不凡,兩三年前被人從柏蘇騙到邊境上來的?!蹦腥苏f,“那時候年輕氣盛不信邪,一心想著掙快錢,聽人說這邊雖然亂,但只要膽子夠大,一年內就能賺得盆滿缽滿?!?/br> 孟不凡苦笑:“我真信了,偷渡到一個叫三瑞里的地方,認識了一個叫萬哥的人。萬哥說他手上有條走私線,現在正缺一個管倉庫的,因為這個職位非常重要,想要勝任得先接受考核。然后我被他帶到了一家私人工廠,等真正進去后,才慢慢發現不對勁?!?/br> “他們生產的東西,都是些注射器、手套和紗布這類醫療用品,可是從來沒向外供貨過,我也一直沒見到任何訂單。明明沒生意卻又經常在招人,招進來的全是一些沒上過學不認識字、但身體很強壯的年輕男人,進來后也不允許他們上生產線,被限制了行動,每天只能無所事事待在宿舍吃飯睡覺?!?/br> “萬哥讓我管著他們,不能隨便亂跑,我覺得不對勁想逃,可是已經逃不出去了。后面我才知道,那不僅是間工廠,還是個大型實驗室,用活生生的人做毒.品效應實驗的。他們把招進來的人綁在床上,隔三差五給他們注射一管藥物,因為體格強壯,并且用大量營養液供著,所以不容易死?!?/br> “但是時間一長,毒素蓄積在體內導致全身皮膚潰爛,毒癮也越來越大,根本不可能熬得住。每天都有人死,每天也有人進來,同樣的過程循環發生。剛開始死人的時候,他們會把尸體焚燒掉處理干凈,到后面尸體越來越多,處理不完了,就開始往河里扔?!?/br> 公.眾.號:青.春.與.光.呀.刪.符.號.搜 似是不忍心回憶,孟不凡佝僂著背,蜷縮起了上半身,話語里隱約有了哽咽。 “我不想和他們有同樣的下場,不得已做起了宿舍看管人,成了他們的幫兇。我以為他們會看在我妥協的份上放我一馬,只是萬萬沒想到,那幫喪心病狂的瘋子,留我一命竟然是因為我的血型特殊,能作為第二代毒.品的最佳實驗對象?!?/br> “我被注射了三管藥物,剛開始什么反應都沒有,突然有一天,臉上長出了大量爛瘡,身體也迅速消瘦,就和你現在看到的一樣?!蹦腥苏Z氣逐漸變得悲哀,更多了一份憤怒,“他們不死心,還妄想繼續拿我當試驗品,于是那天晚上我裝成瀕死的樣子,在他們準備搶救我的時候,咬傷了一個實驗人員,然后偷走酒精放了把火,趁亂逃了出來?!?/br> “我逃了很久,好幾個月吧,用了很多辦法才逃到霧鎮,連下水道都睡過了,那群瘋子卻怎么也不愿意放過我。他們聯系上了霧鎮的人,抓住我往死里教訓一頓,然后扔下了斷崖,就變成現在這樣了?!?/br> 默然聆聽了良久,費慎緩聲開口:“霧鎮的人,白焰嗎?” “不是,”孟不凡否認,“是一個開餐館的老板娘,好像是叫……王梁,他們是一伙的?!?/br> 空氣倏地靜止,費慎按下手中控制器,審訊室里的燈陡然大亮,每處狹小的角落都照得清晰無比。 孟不凡并無防備,急忙一閉眼,舉起胳膊阻擋刺目的光源。 他手里悄無聲息拿了塊灰色布巾,繃成長條狀纏在雙掌之間,嫻熟的防御姿勢昭示了一旦有人想要攻擊,興許會被那根布條活活勒死。 治療的這三天里,孟不凡早已被搜過無數次身,也換掉了原來的衣服,唯有之前那塊被他當作圍巾口罩使用的臟布留了下來。 稍一試探,果然露出了馬腳,孟不凡壓根沒有表現出來的這般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