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
蕭勝天:“最近縣城邊上有一塊地,人家允許個人購買,我就買下來了,大家都在那里蓋房子,我也正打算蓋?!?/br> 顧清溪聽著,多少明白是怎么回事。 那個時候縣里財政吃緊,正好縣城北邊那塊地荒著,因為種種原因,也沒耕種,當時就可以允許本地戶口的人購買,購買了后給發一個“所有證”,蓋的是縣里的章,算是變為私人產權了。 當年顧清溪哥哥也買過那么一塊地,是南邊運河旁邊的河堤,也得過這樣一個證,不過過了一些年,時代變遷,村里的干部不想認了,在重新進行土地分配的時候要收回來,后來還是同村有些腰桿子硬的,找出來發黃的那個“所有證”,算是把這事壓下去了,村里再也不提回收的事了。 說白了盡管本國是不存在土地私有的,但是某些歷史階段會有一些特殊的情況產生,之后就成為歷史遺留問題了。 顧清溪:“是嗎,那不挺好的?” 蕭勝天抬頭,看著她,笑意慢慢收起來,認真地說:“你要不要看看,我這個設計圖,看看你喜歡嗎?” 他說話的語調認真而鄭重。 顧清溪心弦微動,別過臉去,卻是故意說:“你自己的設計圖,你覺得喜歡就行?!?/br> 蕭勝天:“幫我看看吧,以后什么不好的,我讓人改?!?/br> 顧清溪淡淡地說:“我哪懂這個?!?/br> 蕭勝天便不說話了,抿唇沉默地看著他。 顧清溪:“我回去了?!?/br> 蕭勝天:“別——” 顧清溪笑,看向他:“還有什么事?” 蕭勝天低著頭,將那設計圖遞給她:“你看一眼吧,這兩天就要動工了,我怕萬一有什么你不喜歡的?!?/br> 顧清溪:“你要動工就動工,關我什么事?!?/br> 蕭勝天低頭,沉默了一會,才道:“我是計劃著以后你也來一起住,還有你家人,都一起住那里?!?/br> 顧清溪沒想到他竟這么說。 蕭勝天:“那個位置挺好的,我聽縣委的人說,以后是規劃出來要發展的地方,位置好,蓋一處稱心如意的房子,可以一直住著,以后做什么也方便?!?/br> 他的聲音也帶著幾分潮濕的顫,仿佛深夜時響在耳邊最能打動人的呢喃。 顧清溪側著臉,望向不遠處的天空。 這時候細雨停了下來,遠處的天空經過洗滌,剔透清澄,像一塊白里蘊著藍的透玉,顧清溪低聲說:“我說過要去住嗎?” 蕭勝天:“那你想去哪兒???” 顧清溪:“我想去哪兒住就去哪兒住,關你什么事?!?/br> 蕭勝天黑眸沉靜地看著她:“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不是說好了的嗎?” 他這一說,她心里的委屈幾乎噴涌而出。 他這是什么意思,當之前的冷落全都沒有嗎?就這么過去了? 自己難受的時候就遠著,等自己想好了就出現然后裝作什么事沒發生? 他倒是能裝! 顧清溪靜默地看著他,就是不吭聲。 蕭勝天眸間泛起一絲狼狽,他望著她:“清溪——” 聲音中有一絲哀求的意味。 顧清溪低下頭,從書包里往外掏。 她掏出來那個紙包,平靜地遞給他:“這是你當時給我的錢,還有這個——” 她又把瑞士手表遞給他:“這些都是你給我的,其實除了這些,你還送了我別的,不過這兩個比較貴,我還給你,別的,我還給你也沒用,就這么算了?!?/br> 她的聲音太平淡,平淡得仿佛丟掉一包不要的垃圾。 蕭勝天只覺得,自己就是那包被她丟掉的垃圾。 他的喉嚨仿佛被人扼住,窒息和絕望在這一瞬間籠罩了他。 他張了幾次口,才勉強出聲:“為什么?” 顧清溪笑:“為什么?你自己應該知道為什么,還是說你慣于用這種裝傻的行為來掩飾,來為自己找理由,來逃避?” 蕭勝天:“清溪,你別這樣?!?/br> 顧清溪:“我為什么不能這樣?你是誰,你說我別這樣,我就別這樣?” 蕭勝天勉強發出聲音:“你不能把我就這么丟了?!?/br> 顧清溪:“是嗎?因為當垃圾的滋味不好受是嗎?” 蕭勝天不說話。 顧清溪:“那你想過我的感受嗎?不要給我裝傻,你以為你怎么想的我不知道?我愿意當成垃圾被人家丟掉嗎?心情好了喜歡了,把我捧在手心里疼,心情不好了不愿意了,就遠著?” “我為什么要等在這里等著你想明白?你一個月想不明白,一年想不明白,十年想不明白呢?” 蕭勝天眸中泛起艱難的掙扎:“那你想怎么樣?” 顧清溪:“不要問我想怎么樣,你還是問你自己想怎么樣吧?!?/br> ****** 偌大的cao場中,安靜得仿佛一池沒有風的潭水,經過細雨洗滌的柳樹枝葉越發鮮嫩,在風中輕輕搖晃,灑出幾滴清露。 顧清溪呆呆地站在柳樹下,看著那寂寞的cao場,她覺得整個人仿佛死了一樣。 蕭勝天對她很好,真得很好,好得時候仿佛疼她疼到了骨子里,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是她就是貪心,貪心得想要更多。 如果得不到,她寧愿不要了。 她不想為了感情患得患失,也不想有一天正濃情蜜意的時候被人家擱在淺灘上,其實細想上輩子,他對自己必是有意,以至于多年之后依然存著牽掛。 可兩個人的結局,也是注定了的,并不是為什么你當年不說的簡單錯過,那是時代的痕跡和他性子里陰暗一面所造成的必然結局。 她傻傻地在那里站了很久,終于還是起來,過去宿舍,準備學習了。 ****** 外面的雨淅淅瀝瀝,時下時停,宿舍里大部分人都回去了,安靜得很,只有個別不方便回家的也在宿舍里學習,偶爾會過來找顧清溪請教問題,倒是能作伴。 晚上時候,顧清溪學到很晚,一個人躺在床上,想起那天蕭勝天望著自己時候的樣子,她會覺得他其實是在哭。 心里疼得難受,幾乎有種沖動,去找他,抱住他,告訴他不鬧了,兩個人好好地,再告訴他自己拿到了名校的資格,也許用不了多久就會有錄取通知書了。 不過萬般情緒到底是壓抑下了。 她睡不著,點著蠟燭,開始做題,刷卷子,寫筆記。 晚上如此煎熬,白天的時候倒是還好,有其他宿舍的兩個女生一起,大家作伴出去外面吃飯,顧清溪家境好,大家一起吃面,她要一份牛rou或者別的葷菜,也讓人家跟著一起吃,開始人家還有些不好意思,顧清溪就說這點也不算什么,馬上高考了,大家都需要營養,兩個女生都感激得很。 如此過了兩天,顧清溪倒是覺得這種生活狀態不錯。 她發現自己很喜歡學習,也享受那種攻克難題的感覺。 她想,上輩子自己壓力過大,其實從沒有好好地發掘自己,這輩子,壓力小了,反而好多了。 可就在這一天,她正趴在宿舍床上學習,就聽到隔壁女生過來:“有個女的,說是找你,看著挺著急的,讓你出去?!?/br> 顧清溪聽著疑惑,不過還是過去,結果出去后,發現竟然是那天她過去蕭勝天那里看到的年輕媳婦。 那媳婦一看到她,忙問:“你,你是不是叫顧清溪?” 顧清溪點頭:“嗯,怎么了?” 那媳婦頓時松了口氣:“求求你了,你過去看看我們蕭廠長吧,他現在傷得不輕,說起胡話了,我們也不知道怎么辦,他一直念你的名字!” 顧清溪的心頓時揪起:“他怎么了?” 那媳婦幾乎想哭:“前天在工廠的時候,蕭廠長和大家一起干活,誰知道沒提防,他竟然被貨車碰到了,送到醫院,現在又說是發炎了,開始發燒,人事不??!” 顧清溪腦子里“嗡”的一聲:“他現在在哪兒?” 第90章 顧清溪跟著年輕媳婦一路趕往醫院, 走在醫院的路上,腦子里全都是蕭勝天,她會想起上輩子的那個他, 上輩子的那個他, 對于過去創業的艱辛, 總是一言代之。 當別人執意問起來的時候, 他會笑一下, 笑得云淡風輕,不過從他的履歷來看,過去并不是一帆風順,還是遭遇了許多艱辛的。 顧清溪之前會想著, 他能順一些,不要那么多苦楚,哪怕成就不如上輩子好了, 衣食無憂就行了,犯不著那么辛苦, 好在這輩子,她眼看著他一路坦途,沒遭遇什么大波折大辛苦,這事業也是順風順水的。 可他沒想到,他還能遭遇車禍。 那媳婦說得有些含糊,再問,她也說不清楚了, 顧清溪自然是著急, 到了這個時候, 什么賭氣, 什么不甘心, 全都拋到了煙消云散,她心急如焚,只想趕緊看看,他到底怎么樣了。 等好不容易到了醫院,匆忙趕過去病房,一眼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蕭勝天,幾乎不敢相信。 才兩天的功夫,他消瘦了許多,兩頰處泛著異樣的紅暈,明顯是在發燒。 顧清溪走到跟前,蹲在那里仔細看他,看得心痛如絞,這時候霍云燦和護士過來了,她忙問到底是什么情況。 霍云燦把她叫出去,神色凝重:“就是前天的事,下午他突然過去工廠,感覺情緒不太對勁,看到工人在裝車,說是也去幫著裝,結果就出事了?!?/br> 前天…… 顧清溪多少意識到了,就是那天他從自己學校離開后。 霍云燦看向顧清溪,一臉沉重地道:“火車碰到了,腿部骨折了,不知道以后什么情況,希望能恢復正常吧,如果因為這個成了瘸子,那是一輩子的事?!?/br> 顧清溪聽著這話,心口簡直如同被重錘子使勁鑿著一樣難受。 霍云燦看了她一眼:“現在關鍵是他自己意志消沉頹廢,本來前些天急著要把那塊地買下來,我說再等等價格能便宜,他不聽,高價拿下來那塊地,拿下來后馬上請了設計師要設計房子,誰知道前天突然像死了半截,出了車禍后,更是一副不想活的樣子,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br> 他嘆了口氣:“你進去看看他吧,興許他能聽進去?!?/br> 顧清溪抿著唇,點頭,又進去了。 這個時候護士已經給他重新扎針輸液了,病房里沒什么人,他躺在那里,依然緊閉著雙眼,五月的陽光從窗欞投射進來,落在白色的床單上,也灑在他的手上,他那手安靜地搭在床邊,點滴無聲地流動著。 顧清溪看了好一會,鼻子里發酸,想哭,但到底忍住了。 她想起冬日大雪中,他一揚眉間的不羈,他陪著自己一起吃東西時,眸間那抹溫和的笑,還有往常他握住自己手時的火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