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
“清溪這么厲害了, 高考應該會有加分吧?” “不是說還可能保送大學嗎?” 顧清溪沒拿到錄取通知書, 就不太想提,只是簡單地說:“加分應該是有,至于具體保送大學,也得看情況,再等等吧?!?/br> 校長顯然是有些急不可耐,不過顧清溪這么說,他也就只好不問了。 于是接下來很快進行篩選考試,考試倒是不難,甚至有些同學做完了提前交卷了,顧清溪也是早早寫完了,但沒提前交卷,她又從頭到尾檢查了一遍,結果意外發現一個不易察覺的點,便趕緊改過來了。 篩選考試考完了后,大家都輕松了,于是電視臺來采訪,顧清溪一下子成了小城的明星人物般,也上了縣里的報紙,學校還專門為她開了一個表彰大會。 繁花似錦的榮譽撲面而來,多少羨慕的目光,不過顧清溪都是清醒得很,她知道自己不能飄,這次自己能夠拿到金牌,有自己的努力,也有幾分運氣成分,其實自己和很多人比,都未必比得過人家,比如胡浩,自己在一些思維方面是不如人家的,而放在更廣闊的范疇來比較,比自己厲害的人還有很多很多。 一趟國外之行,更讓她意識到自己的不足。 現階段,她還是想踏實地準備高考,想嘗試著考出一些成績,同時從這個過程中找出上輩子的蛛絲馬跡。 這天篩選考試,放了幾天假,可以回去休息,宿舍里都在收拾東西準備回家,大部分人是帶著書本復習資料回去——別管這個篩選考試能不能過,先準備著吧,萬一過了,還得繼續參加高考呢。 顧清溪倒是挺有把握,她知道自己一定能過,倒是少了這份忐忑,至于復習資料,她主要是帶著化學和物理,這兩個是她的薄弱環節,想再加強一下。 收拾的時候,還聽著幾個人在討論,胡翠花彭春燕在說考試得怎么樣,兩個人在那里對答案,最后一道大題,彭春燕過來問顧清溪,顧清溪就說了,彭春燕臉上就有些疑惑,她的答案和顧清溪不一樣,她有些懷疑自己了,胡翠花瞥了顧清溪一眼,再次和彭春燕驗算了一遍那個題目,認為自己的沒錯。 這個時候,兩個人再看顧清溪,便有些難以言喻的眼神了,顧清溪見了,也就沒搭理,她知道這兩個人肯定都漏掉了重要條件,那道題一旦掉了坑,就是她們兩個得出來的答案。 反正考都考了,人家錯了,她跑過去指摘,也沒意思,反倒是彭春燕,望著顧清溪:“不過你學習那么好,錯一兩道題,肯定也能過吧?!?/br> 顧清溪:“誰知道呢?!?/br> 彭春燕:“反正你不愁,該愁的是我們,錯了就錯了,錯一道也沒啥,再說你以后還有高考加分呢?!?/br> 話雖然這么說,卻有著一種顯而易見的優越感,旁邊的胡翠花更是眉眼間都泛起了得意。 顧清溪覺得好笑,讓這兩位得意去吧,她是沒心情教導別人做題。 走出學校后,天有些陰,顧清溪挎著書包,過去搭乘通往鄉村的公交車。 現在有了公交車可以坐,家里人也不知道她今天放假,便干脆想著自己坐公交車回去。 走在五月的街道上,兩旁的柳絲細長,在暖風中柔弱地搖曳,柳絮漫天飛舞,五月的風吹來,溫潤柔軟,彌漫著潮濕的氣息,看樣子真要下雨了, 顧清溪緩慢地走在街道上,恰好經過那電影院處,卻發現已經蓋好了,開業了。 她想起之前,蕭勝天曾經說過,等電影院開業了,要和她一起看電影。 她站在那里,看著電影院里來往的男女,那些談對象的,都并肩走進去,女的喝著汽水,男的拿著爆米花,臉上洋溢著喜歡和期盼。 別人去看電影了,可是他卻不會帶她去看電影。 最開始他和自己哥哥一起接自己,并沒什么異樣,但她知道哪里不對勁,后來一直不來找自己,就是傻子都察覺出問題來了。 曾經的事,已經有過一次,上次她就晾著他,故意不搭理他,他果然忍不住了。 可是這一次,自己一直不去找他,他也不來找自己。 這真得很可氣,可氣到無法原諒。 顧清溪咬著牙想,她不明白他怎么可以這樣? 沒有緣由就這么遠著人,明明之前還很好! 難道說,自己努力了得到了成績,就活該被這樣對待嗎? 顧清溪站在五月的街頭,看著電影院前來往的男女,最后終于轉了方向,往蕭勝天的小院子走去。 那小院旁的柳樹也正綠著,在風里舒展著枝葉,顧清溪沉默地站在大門外,醞釀了好久,終于開始敲門。 她書包里,就有他當時塞給自己的錢,也有他給自己的瑞士手表,她想,就算是她主動來找他好了,看到他,她也不要和他說什么,直接把他的錢扔給他,告訴他謝謝,再把瑞士手表也還給他,之后轉身走人。 她要做到毫不留戀的樣子,讓他也難受!她不想理智,不想挽回,就想發泄痛苦。 誰知道敲了半天門,總算有人開了,卻是一個年輕媳婦,身上系著圍裙,手里還拿著炒菜的鏟子,看起來是正在炒菜跑來過來開門的。 她看到顧清溪,也是疑惑:“你,你找誰???” 對方年紀約莫二十歲左右,長得不算多好看,但也順眼,兩條粗辮子上扎了紅綢子,看著應該是新嫁娘的模樣。 空氣中彌漫著炒菜的香味顧清溪盯著那女人看了半響,這才突然意識到,剛才那大門上,好像貼有喜字,只是她沒注意到罷了。 顧清溪萬沒想到還能這樣,傻傻地站在那里,竟然不知道說什么了。 上輩子的蕭勝天,一直到二十年后都沒結婚,所以她才有了不應該有的錯覺嗎? 她到底是有多傻,人家已經毫無緣由地不搭理她了,她竟然還眼巴巴地找上門? 顧清溪臉上火辣辣地疼,難堪,失落,痛苦,幾乎一瞬間從心底涌出,讓她崩潰。 “你到底找誰???是有什么事嗎?”年輕媳婦臉上起了疑心,顧清溪太好看了,這個時候突然有年輕姑娘找上門,能不懷疑嗎? 顧清溪感覺到了她言語中的提防,狼狽地后退了一步,苦笑著說:“沒什么,我,我敲錯門了……” 說著,就要離開。 那媳婦看著顧清溪那失魂落魄的樣子,越發疑惑了:“你認識我家福堂?” 顧清溪在那萬念俱灰的冰冷中,聽得這話,喃喃地問:“福堂?福堂是誰?” 那媳婦道:“我男人??!” 顧清溪愣了下,陡然意識到什么,又不敢相信,猶豫了一番,到底是艱澀地問道:“這里,不是住著一個叫蕭勝天的嗎?” 那媳婦聽了這話,恍然:“???原來你找我們蕭廠長???這地兒是他租的,不過我們要結婚了,沒地方住,蕭廠長就把院子給我們住了,你找他,怎么不早說,我還以為你找我家福堂?!?/br> 那媳婦顯然有些不好意思,收起了鏟子,在圍裙上搓了搓手:“要不你進來坐坐吧?” 顧清溪腦子里亂糟糟的,在驟然的打擊之后,這個消息有些讓她說不上來是什么滋味,她搖了搖頭:“不用了,我也沒什么別的事,就是順路,既然他不在這里了,那就算了?!?/br> 說完,她趕緊跑了。 跑出去老遠后,她才終于停在一棵柳樹下,喘著氣,想起自己剛才在誤會之后那驟然的心痛和絕望,那是幾乎被死亡吞沒的痛苦,比死更難受。 她虛弱地背靠著那柳樹,閉上眼睛,她還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突然后悔到了羞恥,她為什么要過來,為什么要敲開那扇門,也許那個年輕媳婦會告訴蕭勝天自己來過,于是他就知道自己在找他。 是他先冷落自己的,自己才不要搭理他,必須他先低頭才行! 如果他不低頭,那就彼此永遠不要理會好了! 好恨自己,忍不住,竟然去找他。 想起他把那院子讓給別人住,想起自己在他那里還有小書架,不知道放去哪兒了,這么一想,更加恨了,恨得咬牙切齒。 一時又想起來上輩子,上輩子的那個他。 他站在自己面前,墨黑的眸子盯著自己,問自己為什么,卻連一句多余的話都沒有說! 十年后,他再次站在自己面前,卻還是什么都沒說! 顧清溪恨得手都在顫,怎么可以有這么一個人,又可憐又可恨。 她靠在那柳樹上,看著那如雪一般漫天飛舞的柳絮,一時竟是淚流滿面。 他太可恨了,而自己也太不爭氣了。 有路過的小孩子,抱著籃球,看到她在哭,小心地問,jiejie你怎么了。 顧清溪擦擦眼淚,搖搖頭說:“沒什么,被蟲子咬了?!?/br> 小孩子:“那你去抹藥吧,抹藥就好了?!?/br> 顧清溪勉強笑了下,謝過了小孩子,背著書包緩慢地往前走。 她其實有些不想回家,回家后,很多人會來問,問她被獎勵的事,全家其樂融融一派歡喜,但現在她沒有心情歡喜。 這么轉念一想,還不如干脆回去學校學習吧,大部分同學都走了,宿舍里清凈,她正好加把勁好好讀書,至于吃的,食堂沒飯了,但是學校旁邊的包子鋪什么的到處都是。 走過去學校的時候,天卻下起了濛濛細雨,她沒帶傘,卻依然不疾不徐地走,潮濕的雨絲潤著她的發,也讓心里彌漫著潮濕的委屈和無奈。 這么走到了門口的時候,正要進去學校,意念一動,便下意識往旁邊的巷子看過去。 卻見在那巷子口,站著一個人,正是蕭勝天。 乍看到他,自然是心間有些震動,萬般委屈涌上來,恨不得撲過去質問他。 但到底是忍住了,她低下頭,就要進去學校。 他卻走過來了。 過來后,黑眸笑看著她說:“你們今天放假?” 顧清溪:“是,放假?!?/br> 蕭勝天:“你哥哥出門了,家里估計也不知道你放假,我送你回去吧,正好我也有事要回去?!?/br> 顧清溪:“不用了?!?/br> 蕭勝天:“怎么了?” 顧清溪:“不打算回去了,在學校好好學習,畢竟耽誤了一個月了?!?/br> 蕭勝天聽了,忙道:“好,那你趕緊回去學習吧?!?/br> 顧清溪聽到這話,心里那個氣啊,氣得恨不得拉著他袖子質問一番。 不過一旦質問,就落了下乘。 顧清溪忍著,只當做沒這回事,就要進去學校。 她這里一腳已經邁進去,就聽到蕭勝天道:“清溪,你——” 顧清溪回頭,若無其事地看著他:“嗯?” 蕭勝天:“我最近搬家了?!?/br> 顧清溪:“是嗎?怎么好好的搬家了?” 突然暗自慶幸,幸好他搬家了,自己去找他,沒碰到他。 她甚至想著,千萬不能讓他知道自己去找過他。 蕭勝天:“廠子里有個技術員要結婚,沒住的地兒,就把我那個院子先給他用了,反正我隨便哪里都能湊合?!?/br> 顧清溪:“那挺不錯?!?/br> 她憋著,也不問他搬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