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jiejie,好久不見!”沈書魚心感慨萬千,千言萬語卻只化作這么句簡單的問候。 老板娘笑容溫婉,“是啊,好久不見!” 當年她出國的時候,走得很突然。除了余夢溪,她誰都沒有告知。自然也就沒能和老板娘好好道別。 最后次見老板娘還是在高考那兩天。理科生在考試,科生則去二考。沈書魚留在本??荚?。 高考那兩天,老板娘每天都給她做杯珍珠奶茶,免費請她喝,給她加油鼓勁。 離開的時候,她就總想著能再回來看看??上看位貒急蛔约旱哪懬铀鶕魯×?。她不愿意去觸碰那段慘痛的回憶。所以也就不愿意回故地重游。 十年沒見,兩人全然沒有任何陌生感。只不過兩人都格外感慨。 她們隨意攀談起來,說了說各自的人生。 “我聽說你出國了,什么時候回來的?” “前不久剛回來的?!?/br> “這么多年沒見,越來越漂亮了?!?/br> “jiejie你也沒變啊,還是那么漂亮?!?/br> 老板娘摸摸自己的臉,“我是被生活拖累的女人,不行了,都老了?!?/br> 沈書魚甜甜地笑,“在我眼里jiejie永遠十歲?!?/br> 老板娘被她逗笑,“你這丫頭嘴甜,專會哄人開心?!?/br> “我都沒想到你這店還開著,都這么多年了?!?/br> “屆屆的學生從走出去,而我的店卻始終開在這里。我和有感情,不走了,直開下去?!?/br> 老板娘說完就招呼她:“你先坐會兒,我給你做奶茶?!?/br> 沈書魚點頭說好。 老板娘轉身去做奶茶,她就在店里隨意轉了轉。 奶茶店里有面留言墻,上面貼滿了客人的留言。她讀書那會兒店里還沒有這個的,應該是最近幾年剛搞起來的。 某某某愛某某某,某某某和某某某要永遠在起…… 年少輕狂的年紀,談個戀愛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沈書魚隨意瀏覽了兩眼,在最角落里看到張留言條,寥寥數字,格外簡短—— 「我錯了!」 她猛地心口疼。 因為她認得這個字跡,這是溫言回的字,她這輩子都不可能會認錯。 *** 秋夜的雨淅瀝瀝的,還透著那么股綿長的勁兒,像極了京劇里長長的腔調,總也斷不了似的。 沈書魚的心情原本就不好,被外頭的瀾瀾雨聲攪得更是心煩氣躁。 雨水敲打著窗戶,玻璃上映出幀幀斑駁的水漬,外頭的樹影影影曈曈。遠處霓虹燈絢爛,光束強烈,似乎要刺破無垠的長夜。 大城市的燈火似乎飄得很遠,又似乎離得很近。 十二點過后,沈書魚躺在床上毫無睡意。 夜深人靜最適合發酵孤獨。白日里的喧鬧悉數褪去,四下空無人,獨處的空間會被無限放大,某些塵封的記憶片段緊接著就會撲面而來。 沈書魚逃得過歡聲笑語的朗朗白日,卻逃不過四下無人的空蕩小屋。 個人的時候,往往也是最難熬的時候。 她在溫哥華飄了整整年。很多時候,白天像個人,夜晚卻是孤獨的鬼。 她挨過了很多個這樣沉寂無聲的夜晚,卻扛不過今夜。 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始終都無法入眠。哪怕睡之前特意吞了兩顆安眠藥也不頂用。 她不想強迫自己,旋即翻身而起。 她靠在床頭,抬摁亮床頭燈。暖橘色的光束瞬間傾瀉而下,照亮了臥室的小塊空間。 光影朦朧,女人的發絲黑亮而柔軟,漾著微光。 她從床頭柜的抽屜了取出張小小的紙條,死死盯住紙條上的字跡,喃喃道:“他沒有錯?!?/br> 下午在奶茶店的時候,老板娘告訴沈書魚:“你那個小男朋友幾年前來過次,個人坐在你們當年常坐的那個位置,坐就是下午。這張紙條應該是他那天留的?!?/br> 溫言回能寫漂亮的小楷,字跡貫工整好看。 “我錯了?!?/br> 寥寥數字,用力,尖都戳破了薄薄的紙張,留下了細小的窟窿。 書寫之人當時定然傾盡了全力在寫這個字。 他是在后悔嗎? 可他又后悔什么? 后悔跟她分開? 溫言回的這個字仿佛道沉重的魔咒壓在她心間。 他何錯之有? 他那么驕傲的個人,他怎么可能會錯? 他沒有錯,他只是為她編織了個美好的未來,最后又親將它打碎,僅此而已。 那段路他們原本說好了要起走的。他只是徒然轉身,將她留在了夢里。 沈書魚花了十年,拼盡全力,也沒能從那個夢里走出來。 她泄憤般將這張紙條給塞進了抽屜里,心里暗自后悔,她就不該找老板娘把它拿回來。 她就是鬼迷心竅,就是不長記性。 此時此刻,只要沈書魚往窗戶外看眼,她就能看到她家樓下停了輛黑色的奧迪,車身包裹在迷離撲朔的雨霧之,低調地幾乎讓人無法察覺到它的存在。 這座光怪陸離的城市從來就不缺孤獨的人。人來人往,來去匆匆。他們每個人都不盡相同,卻又默契地擁有同份孤獨。 車里坐著個年輕的男人,面容清俊而沉寂。他的雙眼睛里似乎藏著種很深很深的情緒,呼之欲出,又被他死死克制住。 他的指尖燃著煙,猩紅的抹火星子,夾帶著清淡的煙霧。煙草味兒點點鋪散開,最終浸滿車廂。 夜雨模糊了車窗玻璃,外頭的世界陰冷潮濕,仿佛是上個世紀古舊的默片。 那幾棵四季桂被灌了無數雨水,枝葉濕噠噠的,不斷往下滴水。黃白色的小花兒散落地。 溫言回隔著玻璃遠遠看了兩眼。 他竟然覺得自己此刻跟這幾棵桂花樹樣可憐。 男人默默地抽煙了半包煙。 煙灰落滿衣裳,而他卻渾然未覺。 溫言回覺得深夜被煙熏到眼睛的感覺真特么糟糕! *** 秋雨連綿下了夜,第二天早天放晴,但空氣里的潮氣卻沒散去。 沈書魚開車去上班。 車子開出車,路過那幾棵四季桂時,她注意到地上落滿了黃白色的小花。 夜雨敗花,這幾棵桂花樹也沒能逃過。 昨晚沒睡好她整天都心情不好,特煩躁。 社里的編輯們都很有眼力勁兒,看出她心情不好,也都默契的不去招惹她。 這種壞情緒直持續了周。 橫桑近來降溫,氣溫下子下降了好幾度。細雨綿綿,下起來沒完沒了,下就是整天。不僅泡濕了大地,也泡濕了沈書魚的心。 周五傍晚,沈書魚開車離開出社,整個人都心煩意亂的。 好像和溫言回重逢以來,她的心情就很容易受到影響,隔差五就糟糕。 白色小車穿梭在細雨,路旁的行人撐傘走過,兩兩。 她漫無目的地開著車,也不知道究竟該去哪里。 她不想回家,家里冷冰冰的,沒半點人氣。 她也不想回父母家,老母親催婚催得她想死。 車子停在路口等紅燈。 她的車旁停了輛45路公交車,車廂里載了車人,幾個身穿校服的學生混在人群里,尤其顯眼。 沈書魚往窗外瞟了兩眼。 看著公交車上那幾張稚嫩青澀的面孔,有些記憶自發爬上了腦海,壓根兒就不受控制。 45路公交車開往南郊,終點站是白糖鎮。也是溫言回的老家,他學生時代生活的地方。 他的父母是白糖鎮軸承廠的職工。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因為廠里事故而離開了人世。他是年邁的外婆拉扯大的。 他高住校,周末回白糖鎮,每次都坐這趟45路公交車,全程要開兩個多小時,票價兩元。 他帶沈書魚坐過這趟公交車。 泛黃久遠的舊時光里,公交車晃晃悠悠地往前開,傍晚的太陽溫柔而繾綣。 少男少女坐在最后排座位,耳朵里人塞只耳,聽著許嵩早年的歌。 那會兒流行許嵩的歌,街頭巷尾總能聽到他的歌。 她里捧著杯奶茶,她喝半杯,余下的半杯就給溫言回喝。并強勢的要求他必須要喝完,滴不剩。 他不喜甜食,忍不住皺眉,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她看了都忍不住想笑。 她會枕著他的肩膀睡覺。經常睡就是路。到站了他才把她叫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