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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很快天頂變得低矮,不再適合御劍,且他的道氣消耗也太快了。他不得不收了劍,用最原始的方式手腳并用的爬。 他也考慮過使用地遁術或者妙空遁,可是一看盒子里的骨生蛛爬得跟瘋了一樣,就知道這地下穢氣十分紊亂。若是用不好只怕會永遠迷失在大地深處。于是他還是求穩,追著那條地螭黏液進入了這座古怪而宏偉的城市。 還沒走多遠,便陡然見到地螭從不遠處的溝壑里爬出來向他沖了過來。他險些被撞了個跟頭,便感覺到地螭的好幾條觸手還住他的身體,仿佛在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他哭笑不得,伸手拍著地螭巨大的腦袋,“好了好了,阿螭,你怎么沒根師父在一起?” 地螭卻仿佛十分急迫一般,用觸須推著緣初的身體,把他往某一個方向帶。緣初心中納罕,便跟著地螭飛速前行。隔著老遠,便聽到了一種木頭崩壞的聲響。 當他來到海棠木箱附近的時候,卻發現木箱在原地不停震顫,里面似乎關著什么分外兇猛的東西。他有些忌憚,手按到劍柄上,警惕地盯著箱子。地螭在他的身后發出古怪的嗚嗚聲。 突然,箱子上開始出現密集的裂痕。而在裂痕下,熾熱灼目的藍光仿佛再也壓抑不住,從縫隙中迸發出來。搖搖欲墜的木箱又堅持了片刻,便突然四分五裂。 一道澎湃的、湛藍的光明沖上黑暗的天頂,宛如一道開天辟地的巨柱。強烈的沖擊氣旋將他震翻在地,就連地螭都被推得退后數丈。 一大團巨大駭人的觸手從箱子中爆發開來,幾乎像是一顆藍色的太陽。那么大的體積,之前是怎么被塞到箱子里的? 緣初目瞪口呆,強烈的惶恐懾服了他。他一動也不能動,只能睜大眼睛,讓藍色將他的瞳孔占滿。 當光明稍稍暗淡,他看清了所有巨大的、透著幽秘青藍光芒的觸手。它們有些有著章魚的特征,又些又如水母的觸須一般輕盈。有些末端長著花瓣形態的嘴,另一些則密密麻麻生滿倒刺,尾端綴著毒針。這些觸手在空中合攏成碩大的球體,有了一瞬的靜寂,仿佛在醞釀著什么。 然后球體如花蕾一般綻放了。 緣初的眼珠子差點掉出眼眶。他揉了揉眼睛,可看到的還是同樣的景象。 管重六懸浮在觸手的中心,他清瘦的身體與觸手渾然一體,雙臂從肩膀開始就已經不見了。原本健康白凈的皮膚下透著與觸手相似的青藍幽光,且光芒還在不斷流動,蜿蜒在他秀美的面龐上,此時此刻看起來有種非人類的、邪性怪異的美。 “重六!”緣初試探著叫了句。 管重六的眼睛睜開了,是一雙漆黑的,看不見眼白的妖異雙眸,只是黑色下還流轉著一絲青藍幽光。 但這僅僅只有一瞬,很快的,他眼珠里的黑暗開始褪去,變回了正常人類的黑白分明的眼睛。他的雙腳落地的瞬間,漫天的觸手也開始奇異地收縮融合,變回了兩條手臂。他衣服的袖子已經徹底崩裂,但手臂上的皮膚白皙光滑,根本看不出任何畸變的痕跡。 重六望著他,似乎一時沒有認出來他是誰。 緣初咽了口唾沫,舉起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惡意,向前走了一步,“重六,是我啊,你不認識我了嗎?” 重六緩緩眨了下眼睛,雙眸中的空洞茫然漸漸褪去。他用干澀的聲音問,“緣初?” “是我??!重六你怎么會在這兒?!你們掌柜呢?還有你怎么會……” 重六神色陡然一變,面現惶然。 “糟了,它想代替我接近東家!” 第100章 海棠木箱(15) 徐寒柯麾下余下的官兵還有十五人,比原本的人數少了一半不止。 除了確定被惡腫感染后化成一灘粉紅色的黏液的,還有在見到惡腫后直接嚇得精神失常跑丟了的。即便是剩下的這十五人也都是茫然失措,神思混亂,渾渾噩噩地跟著他們的“大人”徐寒柯,可就連拿著兵器的手都在顫抖。 他們在這空洞廣大的古老遺跡群中走了沒多久,忽然一名官兵開始大聲尖叫。他用力扯著自己的頭發,整張臉都在恐懼中扭曲,“我們會死的,我們都會死在這兒的!我想回家……我要回家?。?!” 他的叫聲極為凄慘尖利,在絕對的寂靜中宛如霹雷一般突兀,嚇得眾人一個激靈。柳盛擔心這聲音會引來更多邪惡恐怖的東西,忙命令道,“住嘴!你們快捂住他的嘴!” 周圍的兩名官兵忙沖上去捂他的嘴,輕聲細語地安撫著。那人仍在嗚嗚地叫著,整個癱軟在地上,像是吸不上氣來一樣發出肺癆病人般的肺音。 不僅僅是他,絕望和恐慌浸染在每一個人的臉上、身上、舉手投足。他們不像祝鶴瀾管重六徐寒柯他們,早已見過這個世界的另一面。對這些普通人來說,這短短一日中見到的一切,都是令人發狂的噩夢。 那些以為不過是騙小孩的傳說和鬼故事,與他們今日所見比起來都太過單純。在這地下藏著的古老文明、可以把人變成水的黑色泥漿、還有從洞里鉆出來的畸形怪物……所有這一切都超出了他們的認知范圍,是全然無法理解的噩夢。 而他們很可能要被永遠留在這噩夢中了。 這時祝鶴瀾走上前,蹲下身單手按住軍官的肩膀,低聲問,“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