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喝完湯,細嚼著吉司漢堡包,呷著咖啡,雷切爾德京繼續讀下去。她讀了一頁又一頁,如饑似渴地讀完了伊斯特岱報告的節錄,她的私人世界已經被她自己同約瑟夫摩根、同米切爾小姐的問題給充得夠滿了,現在又有這么多人擠了進來,亞歷山大伊斯特岱、拉斯馬森船長、托馬斯考特尼、一個叫莫爾圖利的波利尼西亞人和他的頭人父親鮑迪賴特。 莫德海登的信和所附材料令她飄然升空,將顫顫抖抖地她帶到了一個寂靜的、沒有落腳地的、古怪的星球,一種由馬林諾夫斯基的博亞瓦、在塔利的《極樂鳥》中之夢境南海和德赫勞倫斯的拉格拜大廈。她想把自己置于三海妖這幅圖畫中,發現她的理智的自我被這種文化所吸引,但又為這種文化中的明顯的色欲主義所排斥。早些時候,當她的神經過敏還不這么厲害,壓抑還舒舒服服地深埋心底,她一定會感興趣,一定會立即給莫德海登去電話的。 正如莫德在信中提到的,雷切爾也記起了一年前她曾自愿要求參加一次在一名能夠教給她許多東西的師傅指導下的實地考察。她曾對婚姻習俗感興趣,極端感興趣。那是在一個不同的時期,那時她的思想、她的工作和她的社會生活(當時剛剛開始同喬一道出去)都是井井有條、按部就班的。今天,參加這樣一次旅行就顯得愚蠢,研究無節制的性表演和美滿的婚姻,這對她是難以忍受的痛苦,她對此已失去客觀性或平衡。此外,她怎么把同喬還沒解決的關系拋在一邊而離開呢?她怎能離開米切爾小姐和另外30位病人6個星期呢?當然,過去也有幾次她離開病人較長時間,而且也沒有什么可預示她留下來會解決同喬的任何問題。還有,在當今之時,三海妖純屬幻想,不可能有那種自我放縱的事情,切不可把當它回事。 手拿帳單的女招待出現,將她從遙遠的土地上拉了回來。她看了一下表。差18分鐘1點,得趕快到討論會上去了。 她匆忙從快餐店出來直奔汽車,駕車去貝弗里希爾思高中。她到達講臺后面時,正好會議主持人在叫她的名字。聽眾們已經就座,禮堂都坐滿了,眼下;今天下午的一切活動對她都有著一種魂不守舍、昏然欲睡的特性在里面;她發現自己已坐到了桌子后面,在塞纓爾森博士和林德博士之間,正在參加一個關于十幾歲青少年婚姻的生動討論會。 時間過得很快,她明白自己在爭論中扮演了一個被動的角色,聽憑塞纓爾森博士和林德博士左右聽眾,占盡上風,只有點到她的名字而不得不講時她才開口。通常,她在這種爭論中表現都是不錯的,可今天下午,她心里明白,表現得太差勁了;說錯話、說廢話、生搬硬套;就差沒罵出口來了。 雷切爾模模糊糊地覺察到,討論已經結束了,聽眾們的問題正在向他們3人涌來。有兩個問題是提給她的,而她的兩位同事則要對付一打以上的問題。墻上的鐘告訴她,罪快要受夠了。她靠到椅背上,考慮著同喬的可能的攤牌。 突然,她聽到叫她的名字,這意味著有人給她提出一個問題。她在木椅里挺了挺身子,想把問題完全聽明白。 聽完了問題,她裝出思索的表情;喬可能早已看透了她這一招;然后開始回答。 是的,我明白,太太,她說。我沒有讀過你提到的他的深受歡迎的那篇東西,但如果其內容像你所說的那樣,我可以開誠布公地聲明無論如何我決不會動一動深受歡迎的那話兒 她的聲音猶豫、迷惑。一陣嘈雜的聲音打破了聽眾的沉寂,緊接著是咯咯笑聲,現在又爆發出一陣不高的竊笑和嗡嗡的說話聲。 雷切爾遲疑了,迷糊了,胡亂地了結道。;好了,我相信你掌握了我說的要點。 令人費解的是,全部聽眾一齊大笑起來。 喧鬧聲里,雷切爾無可奈何地轉向林德博士,而他兩頰紅紅,兩眼死死盯住前方,好像不得不假裝沒有偷聽一場桃色事件一樣。雷切爾趕緊轉向塞纓爾森博士,他在拐著嘴笑,也是正直向前看著聽眾。 他們是怎么了?雷切爾對嘈雜的聲音小聲說。他們笑什么?她想記起她說了些什么,關于不要動那篇雜志上的文章去尋求任何東西;尋求任何東西;那篇文章;那受人歡迎的一篇;篇;東西;忽然,她喘了口氣,對塞纓爾森博士耳語說,我是 而他,仍然兩眼盯著前方,用一種令人興奮的低嗓門從嘴角里回答道,恐怕,德京博士,你那說漏嘴的毛病又犯了。 噢,上帝,雷切爾咕嚕著,你是說我說漏嘴了。 主持人敲他的小槌子,秩序很快恢復了,于是后面的問題和回答將漏嘴事件湮沒了。雷切爾告誡自己不得再說話了。繼續呆下去,木然坐在那兒亮相,是對性格的一次考驗。當別人的說話給她提供了一道保護的屏障時,她的心思又回到了學生時代和當時讀的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的《日常生活中的精神病理學》中的語失:一次,有個少婦在社交界表現自己;她說的話令人感到是在激情的伴隨下和在許多種發自肺腑的情感的壓榨下沖出口邊的:lsquo;是的,一個女人如果要使男人高興,她就必須長得漂亮。男人則輕松多了,只要他有筆直的lsquo;五肢就足夠了!在我所用來治療和消除神經過敏癥狀的精神治療法過程中,我經常面臨著從病人偶然嘣出的話語和冒出的幻想中發現其思想內容的任務。盡管病人盡力想隱瞞其思想內容,然而又會無意地背叛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