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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拉被咔嚓一聲關門的響動徹底刺激了身上為數不多的憤怒基因,破天荒的怒氣沖天了一回,她換了衣服背上書包,砰的甩上家門,早早跑去了自習教室,氣得連早飯都沒吃。 秋日里金黃遍地的艷陽天,Q大圖書館依舊女生滿為患,傳說中的最帥圖書管理員現在在校園網上已經有不少的粉絲了,連其他高校的顏粉們都慕名而來,跑到Q大圖書館搶占原本就稀缺的座位資源,萬花叢中常有一片與四周氛圍極不協調的綠葉,恬不知恥的霸占著觀測圖書管理員小哥哥的最佳風水寶地。 魏洲坐在阿寺對面,隔著一道走廊,單方面與阿寺相顧無言。 少年高傲的挺直脊梁,薄唇緊緊繃著,目光卻很受傷,很受傷,很受傷 他昨天熬夜研究了一晚上人造地球磁場的可行性,寫寫算算,用了厚厚一沓草稿紙,有幾個關鍵點仍然算不明白,便一早跑到圖書館堵住了阿寺。 阿寺這個人雖然不友好,但一直以來至少是禮貌的除了把他夾在門縫里那次 可今天也不知道這家伙是吃錯什么藥了,魏洲剛剛把磁極定點分布的演算過程拿到他跟前,他低頭掃了一眼,就用一個字把魏洲打發了。 滾。 魏洲攥著拳頭,竟然察覺到自己棄置已久的淚腺有恢復功能的苗頭 他吸了吸鼻子,抓起筆,倔強的低下頭繼續狂算。 等老子算出個所以然來,堂堂正正拍在這混蛋的臉上 圖書館里每天簽到打卡的圍觀群眾們也漸漸發現了似乎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工位上那個低頭翻書的冷酷小哥哥,顏還是昔日的顏,卻有種陌生的感覺,具體也說不上來是哪里變了,總之就是跟從前不一樣了,如果非要說出來這種變化,大概就是氣場吧。 從前的小哥哥雖然冷漠,雖然酷,但總給人一種時時在懵圈的呆萌感覺。 眼前這個小哥哥垂著眉眼面無表情翻著書,表情動作和平日里沒什么差別,周身卻散發著淡淡的陰沉和頹喪,還有那么一點點讓人膽寒的暴躁 阿寺心不在焉的翻了一會兒書,實際上卻一個字也沒看進去,他煩躁的把書扔在一邊,拽過幾張紙,龍飛鳳舞的寫了兩個字。 雷諾 這是他的名字,他姓雷,生在本世紀最為狂虐的一個暴雨天氣,氣象部門無法為他出生那天的臺風確定等級,因為有史以來臺風最高是十七級,奪取了五千多人的生命,而他出生那晚的臺風,毀掉了整個東南沿海。 遠在內陸的地下城里,他的mama無力離開產房的病床,在洪水淹沒病房的前一刻,把他交給了最后一批撤退的醫護人員。 他們已經盡力了,那個時代,大水淹沒數以萬計的生命,就和這個時代里,一盆洗腳水沖垮螞蟻窩一樣簡單,不值一提。 他的爸爸是個科學家,海嘯般的暴雨將地下城變為地獄城的時候,他在地面上如同山岳般巨大的鋼筋鐵塔基站里,面不改色的計算著這個基站最近一次磁力測量時的數據偏差。 那個時代,科學家必須和政治家一樣,有顆冷血的心,在滅頂而來的壓力和質疑面前,才不至于精神崩潰,才能巋然不動的繼續扛起整個地球分量的重擔。 由于爸爸的原因,他在撤離途中被做了特殊標記,受到格外關照,以三天的年齡,創造了人類逃生史上的一個奇跡。 抱著他的恒溫箱逃出滔滔大水的護士,后來成了他的繼母,雷諾只記得她是個溫柔的女人,但他和爸爸一樣不是東西,爸爸再婚后只回過一次家,而他,不顧那女人的肝腸寸斷的反對,剛剛成年就跑去入伍,給自己找了一份比科學家還高危易掛的職業。 他們那個時代,人類的最高壽命在五十歲左右,過完十二歲生日,便一腳跨入成年人的行列。 他在歷史課上得知,從前人類的平均壽命已經達到七十歲,八十歲環游世界的大有人在,活到百歲以上的也不稀奇。 人類的醫療技術在他們那個年代其實并沒有倒退,造成人類壽命縮短的,是從近百年前開始的,接連不斷的宇宙高能粒子輻射。 這個時代的人類對初期出現的磁極減弱并沒有引起足夠的警惕,在磁極屏障越來越稀薄的環境里毫無防備,該干嘛干嘛。 經過最初的階段性突發性輻射,人類的基因發生了不可逆轉的改變。 初代被輻射的人類除了癌癥發病率驟然升高,并沒有發生其他明顯的變化,這種基因上的突變,在他們父輩一代人的身上漸漸體現了出來,他的父輩那一代,幾乎沒有活過五十歲的,過了四十歲,無一例外的會患上惡性腫瘤,然后痛苦離世。 他爸爸堅持到人造地球磁場計劃實施完第三階段,環赤道基站建設完成百分之七十的時刻去世,那一天他滿十五歲,因為軍功卓著,擢升少將。 他沒來得及趕上見他最后一面,見了或許也沒什么不同,他們平時很少聯系,視頻電話也沒打過幾個,說是陌生人也不為過。 雷諾捏了捏眉心,努力回憶近代史教材上,初次出現地磁驟然消失的時間 目光漸漸在手邊的臺歷上凝固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