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通神】刺到鴛鴦魂欲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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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夏交接之際,天氣漸漸熱起來,辰光愈發的長。 吳夫人和洛城的呂家定下了安安與呂少爺的婚期,就在七月十五,黃道吉日,宜嫁娶,宜安床,宜遠行,諸事皆宜。 管重煙和謝云衣備了一份賀禮,吳夫人再叁推辭,方才收下。 這些日子,因總見謝云衣為彌霄之事發愁,趁她不在時,管重煙對吳夫人道:“內子家中近來出了些變故,總是悶悶不樂。我恐她郁結在心,夫人若有所需,不妨多叫她去幫忙,也算是排遣?!?/br> 吳夫人答應了,笑道:“公子如此體貼,真正是做娘子的福氣?!?/br> 安安出嫁,要準備的東西極多,謝云衣常被叫去幫忙,見眾人都歡天喜地,熱熱鬧鬧的,不免受感染,果真將一片憂心淡下,不再總是愁容滿面。 靈州有姑娘自家繡嫁衣的習俗,這日午后,安安被母親逼著坐在房中繡嫁衣,心浮氣躁,繡了大半個時辰便覺得頭暈眼花,一不留神扎到了手指,血珠兒冒出來,染紅了一對剛繡好的鴛鴦。 她吮著手指,看著那對交頸的鴛鴦出了回神,起身取下掛在墻上的美人風箏,歪在床上,用風箏遮著臉,閉上眼睛回憶那一日午后的香氣。 竹簾一動,謝云衣抱著一只書匣子走進來,安安急忙坐起身,將風箏放在一旁,像是做了什么羞人的事,臉色微微泛紅。 謝云衣道:“安安,你在睡覺么?” 安安搖頭道:“沒有,就是有點累了,躺一會兒?!?/br> 謝云衣看了看那件繡工繁復的大紅嫁衣,感嘆道:“你們成親真是麻煩?!?/br> 安安笑道:“jiejie當初成親不麻煩么?” 謝云衣道:“我們沒這么多規矩,就是不拜堂,不成親,兩個人只要情投意合便可以在一起?!?/br> 情投意合,安安轉眸望向窗外,喃喃道:“真好啊?!?/br> 謝云衣將手中的書匣子遞給她,道:“送你的?!?/br> 安安好奇道:“什么東西?” 謝云衣示意她打開看看,里面是幾本裝幀精美的春宮冊子,吳夫人之前便讓安安看過,只是沒有她這幾本畫得細致。 安安翻了幾頁,滿臉羞紅,心中又恍惚,低聲道:“馮jiejie,這事當真有趣么?” 謝云衣道:“初時頗為疼痛,過后便好了。不過以我之見,有沒有趣還得看男人長得俊不俊,那活兒大不大。若是長得俊,那活兒又大,自然是極好的。若是長得俊,那活兒不大,勉勉強強也就湊合罷。若是長得一般甚至丑陋,但那活兒不俗,閉上眼睛熄了燈,你就想象他是個美男子,也是有趣的?!?/br> “最慘的一種就是容貌丑陋,那物還短小,倘若碰上這種,還不如守寡?!?/br> 聽了她這番真知灼見,安安又是羞又是笑,悄悄地問她道:“那管公子屬于哪一種?” 謝云衣不無得意道:“他當然是第一種,不然怎么配得上我?” 安安笑得倒在床上直打滾,待她走了,又暗自想道,不知那位呂少爺屬于哪一種,那日遇見的男子又屬于哪一種。 他必定是第一種,她愿意將所有美好的形容加諸其身,他是她的鏡花水月,除了遙不可及,完美無缺。 想著想著,春宮畫上的女子都變成了自己的模樣,男子都變成了他的模樣,他們赤條條地糾纏在一起,變換著姿勢,她時而被他壓在身下,時而騎在他身上,時而是在床上,時而是在庭院里。 她環抱著他結實的身軀,叫得比夜鶯還婉轉動聽。 天還未亮,美夢已醒,腿間一片黏濕。安安脫下小褲聞了聞,那味道叫她面上作燒,心里又空落落的,一時再也睡不著。借著半明半昧的月色,望著架子上的錦繡嫁衣,眼中竟滴下淚來,須臾起身點燈,提筆蘸墨,在那風箏上寫道: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飛絮,氣若游絲。 空一縷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證候來時,正是何時?燈半昏時,月半明時。 擱下筆,看了又看,哭了又哭,打開箱子,將這只風箏,連同她的相思一并鎖進去,做好準備,投奔一場禍福未知,別無選擇的婚姻。 七月十五,萬里晴空,真正是個好日子。安安已經離開靈州,由送親隊伍送至洛城,中午頂著炎炎烈日進了呂家的門。 ------------------------------------------------------------------------------------------ 慵鬟高髻綠婆娑,早向蘭窗繡碧荷。刺到鴛鴦魂欲斷,暗停針線蹙雙蛾。 這首詩出自聊齋連城,水平倒也一般,意境極好,是蒲松齡的詩中我最喜歡的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