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她微微使力,身子未動,輕挑一劍,不知是打在他手上何處,“鏘”的一聲,他手中的劍就落在了地上。 場下很安靜,場上很寂靜。 師弟面露尷尬,抱頭就往擂臺下跳:“師姐,我認輸!” 在臺下等著他的幾個好友,紛紛大笑道:“兄弟你這連一招都沒過呢哈哈哈哈!” “……”各宗門人士面面相覷。 玄蠱門的明翎長老噗嗤一聲,嬌笑道:“哎喲,蕭宗主,你們天云宗的弟子,許久未見好像更可愛了?!?/br> 宗主坐在主位,面不紅心不跳地坦然自若道:“我宗弟子,一向是天真可愛的?!?/br> 聽到他這話的其他宗門:“……”媽的,還真敢應啊。 說話間,底下擂鼓敲響第二次。 很快又是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上午一晃而過,午時也是很快過去。邊上圍觀的眾人從正襟危坐變成癱在位置上,昏昏欲睡。 天一劍宗的一名長老忍不住說:“蕭宗主,你天云宗的實力如今就是這樣?這重新選出第一弟子的擂臺,怎么跟兒戲一樣?” 蕭宗主搖頭說:“非也非也。你們是不知,我宗門的大師姐極少出手,此次難得的機會,不少弟子就算是個聚靈期或是靈修,也是想上臺與她過上兩招,好讓自己沾一沾喜氣?!?/br> 天一劍宗:“……”沾一沾喜氣是什么新鮮玩意? 他宗門內向來都是以實力為尊,門內的氛圍亦是嚴肅,從未見過這般玩笑的狀態。他們能從天一劍宗耗費一天時間就趕來,除了是為那魔修一事,更多的,不還是為了看看這個天云宗大師姐是如何實力么?!現在這樣,連個正統的劍招都沒怎么見著,豈不是白來一趟! 天一劍宗語重心長道:“蕭宗主,你宗這般過于兒戲了,該好好整頓一下風氣,連你們大師姐的劍都碰不著的人,還參加擂臺戰,這不是……惹得人笑話嗎!我們是修士,可不是世俗界的武夫!” 蕭宗主只道:“你不懂?!?/br> 又過了一個時辰,那些只是為了體驗一下,在沈玉劍下是何感覺的弟子差不多走完了。擂鼓聲一響,天云宗三師姐跳上臺來,握劍行了一禮:“大師姐,容曦斗膽上來一戰!” 臺下弟子頓時從迷糊中清醒過來:“三師姐!是三師姐!” “我就知道三師姐要上臺,果真沒猜錯!” “據說三師姐前幾年剛剛踏入二品金仙,大師姐雖是六品,但讓出一臂,半天過去體力也是耗費不少吧,也不知這一戰是何結局?!?/br> 三師姐容曦認真說:“師姐,我本是想第一個與你一戰,不愿在你耗費體力下乘人之危,奈何等我去問世堂報名時,隊伍都排到金鐘那去了,這才占了你便宜?!?/br> 沈玉:“……我人氣這么高嗎?!?/br> 容曦說:“師姐,大家許多年未見你出手,你又是宗門第一人,怎么會錯過這次機會。師姐,你既左臂手上不能動,那我與你此次也不動左臂。請你盡全力與我一戰!定讓我知道,我與大師姐之間的差距!” 沈玉一時間心情很復雜。她仿佛體驗到了學生時期,年級第一被年級第三視為目標的壓力。 “師妹?!鄙蛴窬従復鲁鲆豢跉庹f,“你盡管出手便是?!?/br> 容曦眼睛一亮,抽出劍,劍鞘瞬間被她收于乾坤袋中,提劍而上:“師姐,你可要當心!” 在她即將刺向沈玉的時候,空中突然劃出一道暗紅色的弧線,快成一道殘影。 “鐺——” 眾人只聽劍身相撞的聲音,再眨眼一看,擂臺上兩人各自以劍對抗,而那兩柄靈劍,各自散發著與他們靈根屬性相應的靈氣。 各個宗門的人終于提起了精神。 天一劍宗長老說:“容曦此人我也是知道的。百年前的斗法大會,除了這沈玉,也就她在用劍的修士里,亮出了一點名聲。不過,比起沈玉來說,她的劍法更蘊含著正氣,而沈玉當年能夠出名,也只是因為她的劍法過于詭譎,在劍修之中獨樹一幟。真要說起來,我們這些劍修,其實更喜歡這容曦小友的劍?!?/br> 第25章 “等于什么也沒看到?!薄?/br> 看臺上的眾人聽著天一劍宗長老的話, 也回憶起上次斗法大會時沈玉使用的劍法,確實是不太像天云宗或其他劍修的路子。 云譎波詭的風格,只能說, 多數劍修敗在她手下,其實是很不服氣的。但你要說她功法詭異,是不是修了魔功, 那也是不對的,因為人家的的確確、從頭到尾用的都是她那金靈根的靈力,在場的諸多長老總不至于感覺錯誤。 正說著, 臺上那兩個人,只見沈玉使力抬手揮劍, 直接將容曦的劍刃打回半步??罩袀鱽砑怃J刺耳的碰撞聲, 仿佛兩柄劍在呼嚎。 兩人各退后兩步, 停在擂臺上不動,看似僅僅只是一個碰撞的交手, 就在僵持不定,實際上她們之間已經開始在較量。 臺下的弟子只覺得無端感受到一股壓力, 這股壓力正來自于她們二人手中的劍,只可惜,天云宗這么多人里專研劍修的不多人, 而看得懂這場上在對衡什么的弟子,也懶得同其他不修劍的人解釋。 天一劍宗的長老視線落在她們二人劍上,瞇起眼睛道:“容曦小友的這劍, 當年大家也都見過。想不到幾年過去,她這柄劍就比之前多了幾分肅殺之氣,想來是這么些年都沒停歇過歷練,照她這個速度下去, 約莫不出個十年,就能讓她這柄靈劍生出劍靈。一柄好劍有了劍靈,那就是好上加好,若是那劍靈化了形,還能將她這劍的品階直接由五品寶器跨入九品,離靈寶只有一步之遙啊?!?/br> 玄蠱門那明翎長老一聽,掩面笑起來,露出一雙笑彎了的月牙:“真不愧是青淵界第一劍宗啊,就是不知道這位長老,可看出那沈玉手上的是何劍?我看她那劍身的紋路,光下看著倒是紅的透徹,很合我們玄蠱門的心意。不知劍宗可否為我解惑?” 對面無極門的星宿長老虛弱地咳了幾聲,推開自己弟子送來的靈水,摸著胡須笑起來,跟一般的魔修比起來顯得更像個普通老人,和藹可親。他聲音蒼老又沙啞地說:“沈玉小友這劍,乍一看,也挺合我們無極門的口味。那劍身的紋路,由劍柄到劍尖,那紅痕纏繞著下來,打磨得倒是很好,紋路與劍身平齊,既不影響劍的力道,也不影響它的韌度。尤其是靠近劍柄那一端還鑲著一顆不小不大的紅黑玉石,畫龍點睛?!?/br> “粗看下來,只覺得精致,也不會華而不實。就是看著也不是我們認識的極品玉石,也不知這其中效果如何?!?/br> 天一劍宗長老也是皺眉道:“是啊。她這劍倒是跟之前斗法大會的不一樣了。蕭宗主,看來你們門派的大師姐,在這些年來又有一番機遇。倒是可惜了,我還記得她當初那把劍,貌似是已經生出靈智,就差些歷練就能成為劍靈了?!?/br> “呃……”說起這事,天云宗的宗主、長老和幾個峰主們就面露尷尬之色,他們看了一眼坐在最下方緊盯著擂臺的潤清峰主,蕭宗主到底還是不得不解釋一句:“其實,你說的那把開靈智的靈劍,就在前些日子,被……被毀了。玉兒如今這把,應該是她以前留下來不用的?!?/br> 毀了?其他宗門的人面露震驚之色。沈玉之前那把劍,據他們了解,跟了她許久,一步步升階上來,怎么說也是個八品寶器吧,就這么被毀了?更別說還生了靈智,再怎么樣,也比同階的寶器要來的厲害一些,這么算下來,也是個靈寶了??!誰這么浪費,毀一個靈寶?! 能把靈寶品階的劍都給毀了的,那唯有品階能在靈寶之上的,而青淵界與上界關閉聯系這么久,仙器基本是千年難得一遇,千萬個法寶里能有上一個已經是頂天了。 就在前幾日將劍給毀了的…… 眾人的目光看向天云宗的人,在后者尷尬的神色中,和時不時瞟向潤清峰主的眼神中,恍然大悟。至于悟了之后,各自有什么心思,那就不知道了。 “她現在這把劍除了外表,也沒什么特別值得注意的,看來,是無奈之下找出來的。那真是劍修的一大遺憾啊?!?/br> 天一劍宗那名長老鄙視地看了一眼潤清峰主,再挪開目光看向擂臺,不再說起靈劍這事。 他與潤清峰主的恩怨,早從對方拿走那把堪比仙器的玄天冥海劍之前,就已經看他極為不爽,再到后來,那柄接近仙器的劍,認其為主,這梁子早就結的不能再結。要不是礙于如今青淵界宗門的關系,他早就想把對方劃入仇人一列,每次見上都想打上一場。 這么想著,劍宗長老粗略掃過潤清峰主如今的樣子,仙尊這境界的人,哪能像他一樣看著又老又郁郁寡歡? 他心底冷哼一聲,那劍跟了他,真是暴殄天物。想起沈玉今日設下擂臺就是為了與對方徹底劃清關系,這回再看向擂臺時,盡管對方的劍法不是他所喜的,但是念及這事,還是帶上了點滿意的神色。 與這老家伙斷絕關系,有眼光。 · 擂臺上,沈玉與容曦二人,更是不會理會外面的事。 兩人先前簡短的一個碰撞后,各自退開。 空氣中的靈力波動,圍繞在她們二人之間,無疑是令人緊張戒備的。 容曦手握著自己的鳶鳴劍,只覺得自己的手掌在這劍的余震之下,還有些微微發顫。 外人看不出也不知道,可她卻清楚,就這么簡單的一個相撞,她想將對方使過來的力道彈開,用出的力氣比自己預估的三分力還要再多兩分。 容曦心里又是高興,又是興奮,興奮之余還有這一絲緊張后怕。 她甚至,感覺到她的靈劍,透露給她的意思。對面的那把劍……讓它有點膽怯了。明明多年前她和鳶鳴劍,在臺下圍觀大師姐的打斗時,鳶鳴劍還覺得與大師姐的劍比起來,那它也可以。 靈劍與靈劍的想法,他們是不知道的,只是她當時一聽,就往心里記了一筆。原以為差距不是很大,沒想到,今日一看,還是有點距離的。 她忍不住感嘆道:“師姐,這才不過幾年而已,我怎么就覺得你好像比斗法大會時,更來得厲害了點?” 幾年對于一個修士來說,除非是有機緣,否則是不會有什么修為上的太大變化。 她這么感嘆無可厚非??墒巧蛴翊_實知道,之前的原主,空有一身修為,卻不敢用。 為什么呢?一是因為她自身心境不穩,在潤清峰主那得不到回應后,她后來的心又不由自主放在了蕭昱澤身上。二是,就因為那蕭昱澤,她才想壓住自己的修為,讓他能在她的引導下展露頭角,這是原主對蕭昱澤極致的喜歡才會讓她這樣。 又或者說,隨著時間的流逝,她從一開始當上大師姐為了潤清峰主看到她,到后來發現,就算她再怎么努力也無用,就把這種希望別人看到她對她的好希望,放在了蕭昱澤身上。 這也導致原主后來,從未盡全力過,某種程度上來說,也影響了她的靈劍,劍隨主人,主人是什么心情,劍就是什么心情,主人躲躲藏藏不想出力,劍也會習慣性的漸漸有了惰性,再難用盡全力。 可惜……可惜她每一次都沒成功,每一次都成為了她的執念,到后來才會一步步走錯路,就差跟她爹一樣入魔。 這就是為什么,她原先的劍法,會是那般詭異。 因為原主也壓抑自己許久,才會通過她的劍法,來發泄自己內心的陰暗面。 沈玉這么一想,隱隱約約覺得,原主身上似乎有什么東西被她忽視了。然而這擂臺上,容不得她抓住那飛快閃過的思緒。 “師姐,我本還擔心,你靈劍被毀,我用鳶鳴劍與你對上還占了你便宜?!比蓐厣硇慰焖僮儞Q,在擂臺上幾乎是閃現一般的靠近沈玉,她高聲說:“現在這樣,正好!師姐——看劍!” 說話間,臺上陡然掀起一陣大風,她手中的靈劍涌出翠綠色的光芒,就如她單一木靈根一樣純粹。 無數柄綠色的靈劍開始不斷復制,在空中仿佛如同一根根藤條一樣交織,布下天羅地網。 而沈玉站在擂臺的另一邊,網狀之下,身形顯得格外渺小。 臺上眾長老明明看得清,卻還是忍不住前傾了身子。 天一劍宗長老作為這唯一的劍修,激動道:“我記得這招!這是容曦小友當年獨創的劍招,木靈根的劍法本就極少,就是這一招,才讓她在劍修中名聲鵲起!沒想到這幾年過去,她這一招倒是看著比過去更加精進了!靈力驅劍化作這樣,剛才那速度你們看到了嗎?蕭宗主,這么個劍修好苗子留在你們天云宗真是令人心痛??!” 蕭宗主聞言,摸摸胡須,搖頭嘆道:“沒辦法,誰讓我宗的風氣,就令她喜愛呢?!?/br> 天一劍宗:“……”好賤! 天云宗座位與眾人相隔較遠的位置,潤清峰主眼中來了點神色,看著有些期盼之意。只是這期盼,明顯的是對著容曦去的。 在他邊上的元隨和元懷見狀,嘆了口氣。 天一劍宗長老說:“這回,沈玉小友也該用上她那個詭異的劍法來破了吧?!?/br> 他表面上這么講,實際卻傳音給自己身邊的弟子,讓他注意接下來沈玉的動作,若是能記個一星半點的,回去心里也有個底。 擂臺上那密密麻麻,在外表形成織網下,里面還不停飛竄的靈劍,一個眨眼間,帶著凌厲的劍氣,瞬間涌向了沈玉。 眾人就見,那無數的靈劍將沈玉團團圍在中心,倏地看不清人形,只能見到那群泛著綠光的靈劍幾乎成了一個球形。 他們下意識屏住呼吸。 然而臺上的場面維持了一會兒,看不出半點變化。 天一劍宗長老等著等著,沒等出個所以然來,眼睛一瞪站起來說:“沈玉小友在干什么呢?她還在嗎?!” 明翎長老輕輕地笑道:“你們劍宗啊,怎就是這么猴急呢?” 天一劍宗長老看都不看她一眼:“就是你們玄蠱門,比那無極門的人都過分,一個個都盯著我們劍修來誘惑。別來煩我!” 明翎長老頓時冷下臉來:“死老頭子,我還給你臉了!滾!” “滾就滾!”天一劍宗長老說著,還真就背起手,站起身來往前方走去,然后走到了靠近擂臺的一方,好看得更清楚點。 他視線落及容曦身上,咦了一聲。 臺下的人等了會兒,他們看不出有什么不對,只高喊道:“師姐,大師姐!怎么還不動了?!” “二師兄,臺上不會出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