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盤療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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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醫生給病人做康復治療的時候,向來不允許家屬旁觀。而據說昨夜凌晨他接到電話,警方以現在凌云木已趨于穩定為由,強烈要求旁觀治療過程。警方再三要求,魏醫生終于還是妥協了,但幕后指使居然是我!所以,今早他看到我臉一直拉得很長。 旁觀心理治療過程?是我想出來的?目的是什么?就像被人活生生按了個罪名,我是一點也想不起來昨夜的saocao作。警方代表也就是郝愛國肯定了魏承瀾的話,說昨夜我是先打電話跟郝愛國商量這事的。 “我說了什么?” 郝愛國低聲說:“你說要想辦法將凌云木的亞人格喚醒,有可能是亞人格作案?!?/br> 我頭皮炸裂:“你有沒有跟其他人透露?” “沒,我知道你喝醉會胡說八道?!彼?,他其實沒當一回事,只是順便將我挪到了賓館。 盡管不知道我為什么突然提到亞人格,但這個機會他還是給我爭取了,沒有警方的介入,我連蕘山精神病院都進不來。 我了解自己,雖然喝醉后會說胡話,但還是能掌握分寸的。然而過了一夜就全忘了這樣的事,還是第一次發生!始終覺得太魔幻了。大概是想將凌云木的次人格喚醒想得走火入魔了。 沙盤療法,國內也叫“箱庭療法”,是一種行之有效的心理治療法。治療師通過分析患者擺放的沙盤圖畫,了解其無意識的心理內容,化解內在沖突,幫助患者慢慢走向治愈。 在凌云木精神較為穩定的時候,魏承瀾會給凌云木做各種必要的心理治療。 他說:“這個療法剛開始不久,你們可能會失望。游戲建立在患者與治療師互相信任的前提下,之前這個沙盤一直在這里當布景,現在終于引起了他的注意?!?/br> 據醫生所說,沙盤療法要求患者能和治療師進行簡單的溝通,這于凌云木顯然做不到,以期他慢慢進步而已。 凌云木不能見除了醫生、我和唐小西以外的人,否則一律當做妖魔處理,會引發強烈的應激障礙。 早上我看到他的時候,他的雙眼還用手帕遮住,聽說一夜都不給摘下!他似乎找到了一種安全的隔絕方式,將自己和魔鬼分隔開來。 在從病房到治療室的過程中,也一直遮住雙眼,這樣的好處在于,醫護人員不用再驅散逗留在走廊上的其他人了。不過,他聽到一些低語,仍然會緊張得難以挪動腳步。 我在他耳邊不斷地鼓勵他,還背了他一段路,才終于到達了治療室。 在治療室,我解釋一番之后才給他松開手帕,他的表現在拒絕與接受之間,直到看清楚周圍是他熟悉的治療室,才慢慢地放松下來,繼而習慣性顫抖,睜著兩只美目謹慎地打量周圍。 我手賤地捏捏他的臉頰,“漂亮的大眼睛都給遮住了,多可惜啊木木!” “咳……”門外的郝愛國清了清嗓子,我起身將門打開一條三十公分的縫,畢竟他是警方,總不能被拒門外。 在凌云木坐在沙盤面前盯著角落發呆的時候,我一直在想,為什么我昨夜會提出這樣的要求?旁觀治療這樣的想法我從來沒有,怎么喝醉后想法如此清奇呢?畢竟這是人家醫院的規定,為了保護患者的隱私,心理治療過程一般是不對外公開的。 該不會是郝愛國在坑我吧?這其實是他提出來的?警方無法接觸到凌云木,而我畢竟在這方面“小有所成”。 為了讓我歸隊,這家伙也是挺賣力的了! 半個小時過去了,凌云木將盯著角落的目光收了回來,換成盯在旁邊一張椅子上了,似乎那里坐著什么人讓他必須全神貫注。魏醫生一早就將他的手按在乳白色沙粒上,引導他現在該干什么,卻始終沒能引起他的注意。不知不覺他的手又離開了沙盤。 難怪魏醫生說我們可能會失望…… 我想過去幫他一把,陪他玩會沙子,但魏醫生不建議我干擾病人的情緒。當然,我們是用眼神交流。 功夫不負有心人,我等了快一個小時,耐心幾乎耗盡的時候,凌云木終于發現了眼前的沙海。 他顫抖著將兩手插入細沙中去,捧起來的時候,沙子從他指縫簌簌地流走。他開始不斷地重復這個動作,插|入、捧起,看著無比細膩的沙子在運動,似乎獲得了某種滿足。 注意力有了歸宿,一直相伴相隨的戰栗似乎在慢慢減輕。我被他的一舉一動牽引著視線,仿佛意識與之融為了一體。寬大的病號服襯得他弱不禁風,那雙手蒼白、纖細,有種詭異凄慘的美…… 沙盤治療以凌云木給沙子挖了個洞宣告結束。 將凌云木送回病房,我和郝愛國兩個門外漢開始向魏醫生請教。 “魏醫生,這就是你看好的沙盤治療?”這跟我想象中的沙盤圖畫差得不是一星半點。 魏醫生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十分淡定地說:“患有精神分裂癥的人,道具往往很少,因為他們非?;煦?,表達困難……” “這不是少,這是沒有好不好?” “項少,若是我們醫生都像你這樣浮躁,急功近利,那天底下的患者也就沒有出路了。正常人都需要陪伴和理解,更別說是精神病人?!?/br> 聽他這么說,我似乎應該感到不好意思,不過我臉皮厚:“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是想問,在你給他做的所有心理療法之中,哪一種是最能接近他的無意識的?” 魏承瀾有點不明白我這么問的目的,但他表示,目前,所有療法幾乎都不起作用。 “別看患者所做的非常少,但其實你發現沒有,他也許在制造一個湖?!?/br> 我向沙盤看過去,被凌云木挖出來的那個洞,露出藍色的底,看著確實像是一個湖。 “那代表什么?” “不要去猜測不要去臆想,沙盤治療是需要溝通的,現在凌云木連簡單的點頭搖頭都做不到,你讓我去揣度他的意圖?就算我是個博士后,也做不到?!?/br> 我摸了摸有些扎手的下巴,“我覺得那就是一個洞而已……” “對,也許他就是想挖個洞,也許他想制造一個海洋或者湖,我們沒必要去揣摩這個到底象征什么,因為內容實在是太少了,請給病人更多的時間和耐心?!?/br> 魏承瀾的意思是不要急著去解讀患者的想法,醫生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引導患者表達,表達就是疏通是解除……我有些頭疼,在魏醫生開始喋喋不休那些醫學理論之前,趕忙握住他的雙手,表示衷心的感謝,然后和郝愛國快步走向門邊。 在即將出門的瞬間,我又折了回去:“魏醫生,最后一個問題,能不能利用心理療法喚醒他的次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