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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溯一怔,扭頭望向他,動了動嘴唇,沒說什么,依舊是冷冷的無甚表情的臉。 劉巧也沒介意這個,許是昨天傍晚餐桌上,顏溯給她留下的印象深刻,她對顏溯很信任。 身在山里,也沒人跟她交流煩惱,劉巧正好逮著顏溯,索性向他請教:“顏哥,你能不能幫我出個主意?” 顏溯蹙了下眉,腦袋里一陣尖銳的疼,仿佛細微的電流穿過。 他走了兩步,有些搖晃,干脆去大廳沙發坐下。 劉巧跟著他坐過去,就在顏溯旁邊的位置,給他倒了杯水:“顏哥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 顏溯抬起眼簾:“你要問什么?!?/br> 一剎那,劉巧怔忪,見到顏溯第一面,她就知道,這人是少見的漂亮,冷冷地抿著唇,仿佛天塌下來都無法令他驚慌。 但此刻,有些微不同。 許是剛睡醒的緣故,顏溯眼角微微泛紅,眼底蒙著一層水霧,略長的發絲微亂,就好像……柔弱無害的……劉巧摸了摸他的腦袋。 顏溯猛地向后撤,劉巧有點尷尬,嘿嘿一笑。 “你……”她輕聲說:“你真好看,孫毅跟我夸你,好幾回呢?!?/br> 顏溯蹙眉,冰冷地重復:“你要問什么?!?/br> “哦哦就那個,”劉巧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鞋子尖,低聲喃喃,“顏哥你看出我和孫毅的關系了吧?!?/br> 沒來由地,就覺得這人看穿了一切。劉巧深吸口氣。 “同妻?!鳖佀莸溃骸安妥郎?,孫毅一直在瞄嚴衍?!?/br> 劉巧伸出手指頭,隔著虛空戳了戳他:“還有你?!?/br> “嚴衍是直的?!鳖佀莘路鹬尾蛔∧X袋的重量,思緒化為了有重力的實物,龐雜糾結,拉著他不斷向下沉。 顏溯將后腦勺靠在椅背上,仰頭望向天花板。 “你呢,你也是直的嗎?”劉巧順嘴問了句,問完有些后悔,她這擱人家那兒打聽隱私呢。 出乎劉巧意料的是,顏溯回答了,他輕輕搖頭:“我不知道?!?/br> 劉巧愣了下,笑:“那可能是雙?!?/br> 顏溯張了張嘴:“或許?!?/br> “就是…我想和孫毅離婚?!眲⑶舌駠髦f:“他不同意?!?/br> “我們倆高中同學,一個村兒長大的鐵哥們兒。我們家農村,催婚催得早,我那時不想結婚,自己還沒玩夠呢?!眲⑶珊俸傩Γ骸翱墒羌依锶舜叩募??!?/br> 她笑容淡下去,嘆口氣:“逼著我相親,一輪接一輪,一個比一個歪瓜裂棗,像杜濤那樣兒的我沒少見。后來實在不行了,跟孫毅一合計,形婚?!?/br> “他家里剛好也催的急,他又不敢跟家里出柜,他奶奶特疼他,他不想讓他奶奶受打擊……”劉巧越說聲音越低:“所以,我們就結婚了唄,婚后本來想各玩各的,但是……” 劉巧眼圈發紅:“孫毅吧,對人特別好,特溫柔,對誰都好,斯斯文文的,他在市里科研所當研究院,腦子又好使。我們倆不是住一塊兒嗎,對彼此都知根知底啦?!?/br> “這么些年,孫毅就沒遇見合適的,他那人,保守,腦子里一根筋,往死了跟自己磕,不找著喜歡的堅決不談對象。同圈里,胡來的太多了,就孫毅,實得很,他朋友都勸他先處一個試試,別把要求擱恁高??蓪O毅就是不肯……” 顏溯有氣無力:“說重點?!?/br> 劉巧拍拍自己嘴巴,咽口唾沫:“他沒對象,對我卻很好,變著花樣兒燒菜做東西給我吃,平時喜歡小手工,出去旅游總會叫上我一起,他把我們倆的生活都安排得妥妥帖帖,就好像……” 真的是一對夫妻。 有孫毅在,好像永遠都不會愁一日三餐吃什么,重要的卡片零碎物丟在哪里,他總是記得一清二楚。 劉巧擦眼睛,顏溯抽出紙巾遞給她。 劉巧一把接過,鼻音濃重:“他太好了?!?/br> “所以我想和他離婚?!眲⑶烧f。 知道他對自己好,更知道,他永遠不會喜歡自己,因為性別沒對上。 “我就一傻缺,”劉巧咧了下嘴角,“真當自個兒不稀罕男人?!?/br> 分房睡,偶爾路過他的房間,會站在那里,停那么兩三秒,任由失落涌上心頭,回了自己屋里,翻來覆去想著隔壁人在干嘛。 以前不相信近情心怯,后來每天都膽戰心驚。 “他為什么不和你離婚?!鳖佀萆ひ羟謇涞貑?。 劉巧將抽紙巾扔進垃圾筒,抓起水杯,燙手,她急忙放下。 “他奶奶……”劉巧說:“他奶奶年紀大了。他跟他奶奶關系最親,不想讓他奶失望?!?/br> 劉巧啞聲解釋:“孫毅說,等他奶奶去世,咱倆就離。按他的意思,他奶奶也活不長久了,最多兩三年吧?!?/br> 顏溯屈指壓住太陽xue,靜靜地反問:“他真的對你好嗎?” 劉巧愣住了:“???” “還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你喜歡,所以覺得對方一切都好?!?/br> 顏溯輕闔眼簾,額間泛出極度壓抑神經繃緊后涌出的細密汗水,他淡淡地說:“他對你好,想留下你或許是真的。但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他自己?!?/br> “沒了你,誰幫他在他親人面前圓謊?” 善意的人性,虛偽的人心。 這世間蠅營狗茍,太多人,做事情,只是為了自己。就像那句古話,人不為己天誅地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