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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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枝想起這事后便急匆匆地趕去錦繡里,此刻,店鋪正大開著門扉,可門庭冷清,見不到一個客人。 蓮心進店通稟晏枝來的事情,沒多久,大掌柜便迎了出來,拜道:“見過大夫人,外面天寒地凍的,里面請?!?/br> “嗯?!标讨淅涞貞艘痪?,跟在掌柜的身后走進店里。 錦繡里格調頗風雅,四面墻壁掛著梅蘭竹菊四君子,正堂頂上一片牌匾寫著“云裳羽衣”四個大字,落款是前任新科狀元,如今的吏部侍郎,展示在店面里布料和成衣俱是上等貨色。 角落里臨時搭了一個架子,上面整整齊齊掛著一排衣服,晏枝問都不用問便知道,這是為了扭轉利潤而特設的低價貨區。 她踱步過去,在衣架上瞥了一眼,伸手摸了下衣料的材質,又認真地看了下針腳,回頭和店里的其他成衣一對比,高低立判。 這越發證明了她想得沒錯。 掌柜的姓吳,單字一個寧,從錦繡里開起來時便在店鋪里做事,后來得老夫人提拔,從小小伙計當上了掌柜,老夫人靈堂那事,他是親眼見著的,對晏枝頗為欽佩,便覺得坊間的流言蜚語是吃人的猛獸,怎么把一個聰慧堅韌的女人傳成那樣的惡毒。 吳寧一路跟在晏枝身后,察言觀色,看出來今日晏枝是為了鋪子的生意來的,一想到這幾個月慘淡的利潤,他不由吊起一顆心臟,準備聽候發落。 晏枝看完一圈,道:“把那些平價替換的衣服撤下吧,別擺在店里,老夫人想得周到,當初將錦繡里定位給名門小姐縫衣制衣的鋪子便繼續貫徹下去,莫要再自降門檻?!?/br> 她估摸這店鋪會走這樣的路子還是因為老夫人對自己的出身耿耿于懷。她母族是小門小戶,她更是庶女,嫁給穆老太爺后一直對自己要求嚴苛,挺直了脊梁骨,可后來還是低下頭低聲下氣地去求別人了,就像這個鋪子一樣。 “可是……”吳寧猶豫片刻,仍是沒忍住問道,“大夫人,若是不低價出售,恐怕沒人愿意再買咱們的衣物。這兩個月來都是這些低價衣物賺進來的,其他每個月能賣出一件便算不錯?!?/br> 晏枝沒說話,也沒露出什么明顯的神情,吳寧見她沒開口訓斥自己,便將一肚子苦水全都倒了出來。 “倉庫里還積壓著許多零碎的布料,縫不出新衣,丟了又十分可惜,那都是上好的布料,便是送入宮中也不輸了檔次。而且,繡工們的工錢拖欠了一個月,店鋪入不敷出,還要掏空成本給穆府那邊派發下人的工錢和月錢,大夫人,如果把這些低價衣服全都撤去,那錦繡里更沒活路了!”他著急地勸道。 晏枝早有準備,她吩咐道:“蓮心?!?/br> “哎!”蓮心從袖子里掏出幾張銀票遞給吳寧。 晏枝道:“這些你拿去,先給繡娘們把工錢發了。她們現在可還在后院紡織?我想去見見她們?!?/br> “在,”吳寧點頭,“不過最近沒有原料,紡織娘和繡娘們都……有些空閑?!?/br> “原料這事我再想辦法,”晏枝回憶著書里給女主鋪的路,道,“兩日后再給你答復?!?/br> 說話間,店鋪鋪門忽然被猛得推開,門板哐當一聲巨響,嚇得吳寧渾身一抖,險些沒拿住銀票。 他趕忙把銀票塞進袖子里,迎出門去,正準備斥罵來人無禮,卻見到兩個身強體壯的侍從一左一右站在門外,不遠處,一輛華貴的馬車停在那,車簾被拂開,一個容貌艷麗,脂粉厚重的女子從車里走了下來。 目光對上吳寧,女子眼里燒起一股怒火,她冷哼一聲,朱唇微啟:“砸!” 吳寧一驚,認出來人,忙道:“蘇大小姐!請問是哪里有所得罪,吳某給您陪個不是,還請手下留情!” 不說便罷,一提便一肚子火氣,蘇青青怒瞪著吳寧,礙于左右人群尚在,她憋著火氣,咬牙道:“吳老板自己做了那蒙昧了良心的事情還要問我?!今日本小姐便砸了你這錦繡里,免得你再拿些爛貨以次充好,欺騙別人!” 周遭人聽了動靜,圍上來指指點點,吳寧不知道究竟哪里得罪了蘇青青,又怕她真的動手砸了鋪子,臉色一會兒白一會兒紅。 這蘇青青是左金吾衛將軍之女,也是個嬌縱的個性,跋扈程度在北都中僅次于晏枝。但兩個臭名遠揚的女子從未見過面,頗有些王不見王的意思。 吳寧攔住那幾個侍從,喊道:“蘇小姐冤枉!錦繡里開業至今,售出的都是精挑細選的上等衣物,便是多了一根線頭,縫歪了一點針腳都萬萬不敢賣給客人。來店貴客有目共睹,何來的以次充好一說?” “那你為何——”蘇青青聲音陡然拔高,一嗓子險些喊破音,但她還是不愿丟這個臉面,咽下質問,狠狠道,“砸!都給本小姐砸了!” “滾開!”吳寧被推到一旁,幾個侍從沖上前,還沒邁進店門,便看到一個女子緩緩走了出來,她模樣清麗秀美,一雙黑眸熠熠生輝,幾個侍從看得一時呆住,心想這是哪家的小姐,可再看她穿著打扮,卻又只是個丫鬟。 一個丫鬟便如此,那她的小姐該有多美多有姿儀。 蓮心睨了一眼眾人,道:“大夫人還在店內,你們想傷了大夫人不成?!” 侍從心里一跳,不敢再動手,回頭看向蘇青青。 蘇青青方被羞辱完,又豈能因為這事落下面子,怒道:“誰家大夫人在里面都沒用!給我砸!” 侍從們你看我,我看你,都有幾分猶豫,蘇青青更是怒極,一旁的大丫頭似是認出了??吭谝慌缘鸟R車,附在蘇青青耳邊說了一句:“那是穆府的馬車,店里的是穆府的大夫人,晏大將軍的幺女,晏枝?!?/br> 蘇青青微微瞪圓了眼睛,氣焰退去不少,她對丫鬟道:“聽我爹爹說,晏大將軍為了一房續弦娶的夫人不愿要他這女兒了?!彼恍嫉乩浜咭宦?,“聽聞這晏枝是個火爆任性的脾氣,就這么心甘情愿地被個不知道從哪兒來的賤女人踩到頭頂了?我倒是想會會她,看看她到底是個什么模樣?!?/br> 蓮心走過來,恭敬地拜道:“見過蘇小姐,大夫人說,外頭天冷風大,莫要凍著,請你進去說話?!?/br> 蘇青青沒吭聲,毫不遲疑地往店內走去。 第16章 === 錦繡里燃著上好的熏香,雅凈的香氣從瑞獸香爐里冒了出來,沁人心脾。 蘇青青一進屋就看到休息的軟塌上正坐著個一身白色襦裙的女子,她年紀不大,五官精致美麗,杏仁眼里是一雙黑葡萄似的明眸,哪怕不施粉黛,唇色也水潤豐盈得泛著粉色,模樣是頂好的,一眼便能在人群里挑出來的好。 若是讓那些公子見了,提親的媒婆得把門檻踏破,可惜她梳著婦人的發髻,只簪了一朵素白樸實的珠釵,明顯是已為人婦,還是個寡婦。 這便是晏枝么?蘇青青心想,長得真是好看,年紀輕輕成了寡婦倒是可惜了。 女子天生存了容貌上的攀比心思,蘇青青自覺相形見絀,心底便生出幾分不快,又覺得自己并不比她差,不太自信地揚著臉,意圖用抬高的聲音掩飾自己的不甘與心虛:“怎么?穆大夫人也來錦繡里買衣裳?” 很多人不知道錦繡里和穆府的聯系,蘇青青不知道并不奇怪。 “來看看?!标讨φf得似是而非,看向蘇青青的穿著,這一身能看出來價格不菲,但不是出自錦繡里,蘇青青因何鬧得這般大? 晏枝對蘇青青有些微不太深刻的印象,記得書中是男主洛無戈的愛慕者,此生宏愿是嫁給洛無戈做正妻,因為膽子奇大,敢趁著面圣的時候請旨賜婚,莽夫一個,還真的差點讓她實現心愿了??上е皇莻€女配的命,婚沒賜成,反倒促成男女主感情——皇帝當場給男女主賜了婚,把她給撇到了一邊。 蘇青青在那之后做了很多蠢事,扮演了繼晏枝死后下一任兢兢業業的惡毒女配,智商更是低得慘不忍睹,竟然干出“殺了你最愛的人我便是你最愛的人”這種蠢事,謀害女主,最后連累得蘇氏一族被盡數流放,子孫三代再也無法入朝為官。 想到這人是自己的接班人,晏枝生出些微妙的惺惺相惜,語氣都變得溫和起來:“蘇姑娘為何要在門外那樣說錦繡里,他們究竟做了什么以次充好的事情?可否同我說說,讓我也好避開這個虧?!?/br> 蘇青青素來吃軟不吃硬,她聽說晏枝也是個脾氣暴躁,性格嬌縱的人,哪知道居然這么溫和有禮,語氣也軟了下來。 “沒什么不能同你說的,前些日子,我在這里買了件衣裳,掌柜的說是最好的繡娘用最珍貴的技巧縫制成的,普天之下只這一件,別無它物,我瞧著還算不錯,就勉強買下,誰知道這衣服——”她咬著紅唇,恨聲道,“根本不是什么獨一件的,還賣得那樣貴!料子和針腳也是糊弄人的!” 晏枝聞言,大概明白過來,蘇青青這么生氣大概是因撞衫了,還是與一個地位比她低的人撞衫的。 她記得錦繡里的衣服雖然華貴但從來不賣絕品,一樣的款式頭一回只掛出來三件,若是有小姐見了誰穿著喜歡想來訂一件也可由著她訂,完全沒有限時限量的說法,所以撞衫并不奇怪。 果然是降低檔次引起的后果嗎? 晏枝蹙了下眉又很快舒展開,道:“蘇小姐能不能給我看下是哪件衣裳?我跟店里的衣裳比一下質量?!?/br> “當然可以,鈴鐺,把衣服拿來,也給吳掌柜的認認,這次等貨是否是從他們店鋪里賣出去的!” 一直跟在蘇青青身后的丫鬟早有準備,立馬把搭在手肘的衣服遞了過去:“這便是?!?/br> 晏枝沒接,看了一眼吳寧,吳寧接過后仔仔細細檢查過一遍,方道:“的確是我們鋪子的,可是用料和工藝都是本店最好的……” “還敢胡說八道!”蘇青青一拍桌子,紅著眼罵道,“要不是相信你們鋪子,本小姐怎么會買這種次等貨!” 說話間,門外傳來一個柔弱的嗓音:“這是怎么了?青青meimei怎地發這么大的火氣?” 一身藕粉色的嬌弱女子從門外走了進來,晏枝在她臉上掃了一眼,心里“哇哦”了一聲,贊了句好相貌,可下一秒,目光卻緊緊鎖在了跟在她身后的丫鬟身上。 那丫鬟穿著和蘇青青帶過來的幾乎一模一樣的衣服,只是那丫鬟身寬體胖,模樣既黑又丑,活生生把衣服穿出了驚世駭俗的味道, 我的天!晏枝在心里吶喊,她腦海里浮現出畢加索的驚世名作,狠狠刀了一眼雙眼緊鎖在丫頭身上,人已經蒙了的吳寧,都是你們出的餿主意! 果然,她最怕的事情發生了。檔次降低之后什么人都能穿他們的衣服,這些小姐哪能不氣! 清麗病弱的女子掩唇咳了咳,憂苦地問道:“青青meimei怎么了?怎么這般生氣,竟是不顧律法,當街砸人店鋪,若是叫你父親知道了,又該罰你了?!?/br> 蘇青青咬了咬牙,張口便是:“宋雨柔,你這么能咳怎么還沒咳死???” 晏枝:“……”姐妹我敬你是個狠人。 宋雨柔一怔,委屈地紅了眼睛,道:“我是為你好,方想勸你兩句,你怎可——” “哼,裝模作樣?!碧K青青沒了興致,打斷宋雨柔的話,真是晦氣! “青青meimei可是還在生我的氣?”宋雨柔怯怯地看著蘇青青,“我方才真的不知道你與下人穿得一樣,若是知道meimei珍愛的,好不容易才舍得與我們分享的衣物與我那下人常穿的一模一樣,我定讓她把衣物都送給meimei?!?/br> “你!”蘇青青火燒屁股一樣從座位上彈了起來。 看到這兒,晏枝已經明白過來究竟發生了什么,冷冷淡淡地道:“宋姑娘說笑了,這兩件衣服完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怎地能放在一起比較呢?” 蘇青青一怔,宋雨柔看向晏枝,蹙起纖細的眉,道:“這位夫人是?” “我是穆府的大夫人,晏枝?!标讨ψ晕医榻B道。 宋雨柔一雙丹鳳眼竟是在一瞬間被撐到了極限,她萬萬沒想到居然在這里碰到了晏枝,一時被口水嗆到,當場咳嗽起來。 丫鬟立馬夸張地配合道:“小姐,你可要緊?若是叫洛小將軍知道你這么為他用心學琴,定是要心疼你的?!?/br> “無礙,只是前些日子得了無戈哥哥一句夸張,便想多進步一些罷了?!彼斡耆釗嶂乜?,嘴角卻壓不下半點得意。 蘇青青心里泛酸,不屑地嗤笑一聲:“癡心妄想,人家不過隨口夸贊幾句,真把自己那點三腳貓的功夫當成真本事了。洛無戈眼瞎才會看上你!”她又追著晏枝問道:“大夫人,你剛才為什么說天差地別?” “材料、做工、繡技全都不一樣,就連上面的花紋都不一樣?!标讨Φ卣f,“蘇姑娘別著急,把兩件放在一起比較下便能一目了然了?!?/br> 她抬眸冷睨了下宋雨柔身后的丫鬟:“愣著干什么?還不把衣服脫下來?!?/br> “什、什么……?”丫鬟羞恥地咬住下唇,這里這么多人,她怎么能不知廉恥地脫下衣服。 “宋姑娘,你們宋府的丫鬟當真金貴,難不成要堂堂左金吾將軍的嫡長女與本夫人卑躬屈膝地圍著她不成?” 丫鬟臉色煞白,宋雨柔道:“去屏風后把衣服脫下來吧?!?/br> 得了命令,丫鬟雖不情愿,卻也不能說什么,只得順從地站在屏風后更換衣服。 片刻,蓮心捧著衣服出來,將兩件鋪開在燭火下。 只是放在一起稍一對比,高下立判。 晏枝道:“蘇姑娘這件是錦繡里最好的繡娘燕娘縫制的,上頭的蓮紋有明暗兩種紋路,在光線強的地方顯示的是明紋,在稍暗的地方便顯現出暗紋,若是光線合適……”她隨手一擺弄,道,將燭火調至正好的高度,只見衣料上的兩個紋路層層疊疊,像是鋪開了一層漣漪,蔓延到天地盡頭,美得蘇青青屏住呼吸,歡喜地說:“它真好看!” 宋雨柔露出艷羨的神色,道:“可這件卻也不差?!?/br> “差得太多了,宋姑娘為人樸素,家中又是以節儉著稱,可能沒穿過幾件好衣服,因此辨認不出來。這個明暗雙繡的技巧名為燈影繡,普天之下只有一人會,那便是我們錦繡里的第一繡娘。別的不說,光是燕娘的手藝便能與旁兩者一者在天,一者在地。再加上布料和其他工藝,差距龐大,實在不可相提并論?!彼僖淮螐娬{道,“我雖是能理解宋姑娘節儉的好作風,可你們都是世家女子,這種眼光還是要有的?!?/br> 蘇青青已經沉浸在衣服的絕世美顏中,愛不釋手地摩挲著上面的刺繡,再一瞥旁邊的,冷哼一聲:“真是不要臉,拿這種東西糊弄人,以次充好?!?/br> 話還是那番話,其中的意思卻大為不同了。 晏枝輕笑。 宋雨柔見到這笑一下子明白過來,心道這蘇青青不知道什么時候跟晏枝勾搭到一起,竟是能讓晏枝那性格的女人替她說話,當真是蛇鼠一窩。 她柔柔一笑,道:“穆夫人說得是,雨柔眼界是窄了些。雨柔愿向夫人多學習……哎呀,險些忘了夫人相公新喪,只能日夜縞素,是雨柔唐突了,夫人莫怪?!?/br> 這話夾槍帶棒,討人厭得很,蘇青青聽慣了宋雨柔的陰陽怪氣,怕這話刺到晏枝心里,又想到晏枝方才為她出頭,她不悅地說:“宋雨柔你能不能別亂說話?!” 晏枝依然笑著,說:“哪里的話,宋姑娘現在向我學習不是正好,哪怕宋姑娘沒孝在身,不也是一身素縞?這樣也好,免得宋姑娘也學那下人一樣,明明沒有富貴的命,卻偏愛挑些顯富貴的衣裳。說句玩笑話,你倆站在一起,我都要懷疑是穿縞素的宋姑娘是小姐,還是這位是小姐?!?/br> 宋雨柔臉一白,反應過來的蘇青青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宋雨柔氣得發抖,好不容易忍住了沒發作,她到底不敢真的惹晏枝動怒。少女昂了昂下巴,道:“我們回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