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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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行被她一聲低喚拉回了思緒,眼底浮現出不加掩飾的厭惡:“你又想干什么?” 盛思甜見他的表情,想起籬落跟她提起的那個傳言,心里更是篤信了□□分。 她咬咬下唇:“我理解你……但是天氣實在太冷了,這屋里又沒有多的被子,我沒有地方可睡?!?/br> 沈青行沒顧得上問她到底理解他什么了,打量了她兩眼:“所以呢?” 盛思甜:“所以要不咱倆一起吧?!?/br> 沈青行嗓子一噎,眉心緊得都能夾死一只蚊子:“你當真以為我不敢動你是嗎?” 盛思甜曲解了他話里的意思,坐在床沿上對他道:“我知道將軍喜歡的人不是我,我又何嘗不是呢?不過正如你說的,這是在京城,外頭又有那么多雙眼睛盯著,既然咱們今晚必須要待在一個屋里,那就只能先湊合一夜了?!?/br> 沈青行覺得她的話鋒轉得有些詭異,正凝眉回味,又聽盛思甜說:“將軍是正人君子,我相信你?!?/br> 沈青行緊皺的眉頭倏而一展,定定地看著她。 盛思甜從來不會這樣和他說話,她以前眼里只有裴堯風一個人,不主動招惹他,但也從不屑對他奉承。 可眼前的盛思甜,眼神認真,語氣誠懇,他直直看著她的眼睛的時候,幾乎沒有任何一點懷疑她在說謊。 而盛思甜努力用自己善解人意的眼神告訴他: 我知道,我理解,我支持。 兩個人在不同頻道的同一時間點對視了片刻,沈青行終于做了讓步。 他將大床三七分,以手劃線,以枕為界,七分的這邊歸他,剩下的那點兒空間歸了盛思甜。 可即使盛思甜對他放一百個心,他也輾轉難眠,朝外側躺著冥思苦想。 她憑什么這么相信他?就因為知道他不喜歡她? 可再怎么說他也是個男人,一個女人躺在自己身邊,他怎么可能睡得著?這種事她會想不到? 不可能,她不可能想不到。以前她想得到裴堯風的時候,什么手段沒用過,有些話他都說不出口,她卻張口就來。要不是宮廷禮嚴,她甚至可能會養一群面首也不為過,怎么會不了解男人。 那么如今,她竟然對他這么放心…… 沈青行突然想到什么,猛地睜眼,怒然轉身: “你難道以為我不行?” 可身后的女子早已經酣然入睡,輕淺的呼吸十分均勻,顯然對他沒有半點防備。 沈青行滿肚子的火突然毫無預兆地滅了。 他不確定盛思甜是不是在裝睡,畢竟這女人的心思他從來都猜不準。 他俯下身,聽了聽她的呼吸聲,隨后抬眼,見她微張的朱唇抿了抿,發出很輕很輕的咂嘴聲,好像夢到了什么好吃的似的。 好家伙,他還在這邊疑心重重,輾轉難眠,她居然就這樣睡著了? 怎么搞得好像他才是擔心失身的那個人? 沈青行氣得一咬牙,腮幫子微鼓,正想伸手把盛思甜搖醒問個清楚,可手抬到一半,又頓了頓。 這樣把她吵醒,會不會顯得他太小氣了? 沈青行猶豫半晌,撓了撓頭發,一絲煩躁躍上眉間,正這時,盛思甜因為一個姿勢躺得太久,嚶嚀了一聲,側身抬腿,整條腿壓在了沈青行的腰上。 沈青行:“……” 看來今晚這屋里是不能待了。 半夜,沈青行抱著褪下的喜服,從新房里離開。 許久,屋里的燭火明亮如晝,盛思甜悄然睜眼,從床上坐起來,手心已經被薄汗打濕。 她再心大,也不敢當著一個大男人的面毫無防備地睡過去。 從剛剛沈青行的反應來看,他要么是非常討厭她,要么就如籬落所言,他不喜歡女人。 但不論是哪一種可能,對盛思甜來說都是好事。 沈府沒有長輩,而盛思甜又是奉旨被許配給沈青行的,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至少在京城,盛思甜倒是免了敬茶這一過場。 次日面見圣上,盛仁安大抵還沒有從蔣貴妃的死中緩過神來,知命之年,卻好像又蒼老了十歲。 盛思甜的長相與蔣貴妃頗有幾分神似,盛仁安實在不想多看,與她叮囑幾句,便派人帶她去偏殿歇息,只留下了沈青行。 盛仁安的身體也每況愈下,略顯渾濁的眼神在宮殿地面的金磚上停留了許久,低聲道:“沈將軍駐衡陽幾個年頭了?” 沈青行頷首:“回陛下,自父親退隱之日算起,已有九年?!?/br> 盛仁安憔悴地應了一聲,又道:“年方幾何?” 沈青行:“二十四?!?/br> 盛仁安抬起眼,像是剛發現面前立了這么一個人,這才細細地認真端詳他。 良久,點頭嘆道:“少年兒郎,十五歲就帶兵打仗,不虧是沈愛卿的后人啊?!?/br> 他說罷,低聲咳了咳,沈青行欲要傳醫,卻被他抬手制止。 盛仁安呼出一口濁氣,端起熱茶抿了一口,緩緩地說:“朕這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早該定下儲君之位,朕這些日子看了不少奏章,幾個皇子之中,就數老二和老三的呼聲最高,依你看呢?” 他瘦勁的指節敲了敲桌面,對沈青行道:“但說無妨?!?/br> 這是要他直言快語,不必來那套虛詞。 沈青行抱拳施禮,微微垂目:“臣以為,三皇子克己奉公、不同流俗,是不二之選?!?/br> 盛仁安冥思片刻,點頭道:“澤寧襟懷坦白,禮賢下士,朕確實很喜歡他,就是身上缺了一股子狠勁兒?!?/br> 他意有所指地說:“若想安定天下,一味地講仁德,怕是難以長久啊?!?/br> 沈青行道:“恩威并濟確是最佳手段,但其前提也要是一個正人君子,若是連腳跟都站歪了,又何來后續的太平?!?/br> 盛仁安眉心微皺,繼而看了他片刻,笑了幾聲:“你跟你父親年輕的時候真是一模一樣,快人快語,一身俠骨?!?/br> 他擺擺手,道:“此事先不提罷。你剛剛大婚完畢,不過朕覺得,你應該還想不明白明姝為何非要將長福許配與你吧?” 明姝便是指蔣貴妃。 一提及兒女情長婚姻大事,沈青行挺直的腰板好像壓了塊大石頭,微微地失了些精神,眼底閃過一絲浮躁。 盛仁安笑著指了指他:“就是看中了你這一身正氣?!?/br> 那裴堯風裴家也是世代忠臣,也夠正了吧,怎么不選他? 沈青行腹誹片刻,盛仁安見他有話不答,微微蹙眉:“愛卿對這樁婚事不滿意?” 沈青行略帶敷衍地抱了抱拳,道:“不敢,只是怕二公主的心并不在臣身上。而若是隨臣南下,回了衡陽,更不比在這宮中的生活,怕二公主受了委屈?!?/br> 盛仁安也不管也是不是他的托辭,擺了擺手:“長福雖嬌縱,但本性不壞,只是被明姝寵過頭了。少年多情,這也難免,不過朕相信,過不了多久她便會沉下心來,好好同你過日子的?!?/br> 沈青行低聲應是,埋下頭后卻咬了咬腮,像是一肚子的好興致都被破壞了。 他回偏殿去找盛思甜的時候,大公主盛云雎卻也在,她的貼身丫鬟默珠命人拎了幾箱東西,全搬到了殿內。 盛云雎拉著盛思甜的手,說:“長福meimei,我也不便出宮去看你,這些東西都是我精挑細選的,你和沈將軍先過過目?!?/br> 盛思甜拘謹地被她拉著,搖搖頭:“jiejie送的東西自然不用過目,不過大婚前jiejie就已經送了好多嫁妝了,長福不能再收了?!?/br> 盛云雎笑著搖了搖頭,還是命默珠把箱子打開,有一些益氣補血的丹藥,一些貴重首飾和上好的面脂唇脂等等。 “那是嫁妝,這次不一樣,過幾日你便要隨將軍南下了,我聽說南方濕氣重,便給你備了些藥材,可以常泡一泡藥浴,對身體好。其他的也沒什么貴重的,只是jiejie的一點心意?!?/br> 盛思甜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夫君沈青行,但看到他冷著臉移開了視線,她才突然想起自己其實是孤立無援的那一個。 她有些勉強地笑了笑,收下了盛云雎的禮物。 盛云雎走后,蘇峻派人來把東西都搬上了馬車,載著盛思甜和沈青行二人出宮回府。 馬車搖搖晃晃,盛思甜的身體也跟著微微搖晃。 也不知道盛仁安又和沈青行說了什么,這位將軍的臉色比早上的時候還要臭一萬倍。 馬車內的空氣太靜了,幾近詭異。 良久,盛思甜鼓起勇氣問:“將軍,我們什么去衡陽?” 沈青行隨口道:“明天?!?/br> 盛思甜明亮的眼睛一瞪:“明……” 剛剛盛云雎不是還說“過幾日”嗎?怎么突然就變成了明天? 盛思甜皺著眉毛:“這么快啊?!?/br> 當然不會這么快,原本定的是三天后出發,但沈青行一跟她講話就嘴快,本來于他而言,什么時候走都無所謂,但她嬌生慣養,準備不充分,肯定吃不了這苦。 沈青行瞥了她一眼,隨即漫不經心地說:“你要是嫌早,可以提出先留在京城,往后隨你什么時候來?!?/br> 盛思甜聽明白了,他這是想讓她守活寡啊。 其實這主意是不錯的,但在這個時代,出嫁從夫,別說皇帝不會同意,她在京城這座空宅院里,吃什么喝什么? 她低聲嘟噥:“不要,眾口鑠金,人言可畏,我留下來豈不是讓人看笑話的?!?/br> 沈青行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傻子都聽出來,他剛剛那隨口一句就是為了氣她而已,沒想到她居然還真的在考慮留下來的利弊。 這二公主別是個傻子吧。 第5章 出行 原本在三天后的行程突然調成了明天,沈青行倒是過足了嘴癮,可憐蘇峻回府后飯都顧不上吃,便讓下人準備明日出發的事宜。 飯后,盛思甜回了屋子也讓籬落開始收拾東西。這時,沈府的下人來報,說是三皇子盛澤寧正在前庭與沈青行談話,讓二公主去一趟。 盛思甜便獨自去了前庭,進屋時,她分明看見沈青行神色自若,與盛澤寧相談甚歡,可目光一瞥見她時,臉色頓時就垮了下來。 盛思甜心里冒出一個詭異的念頭:到底是裴堯風,還是盛澤寧? 哦,當然也可能只是針對她。 盛思甜埋下頭捏了捏自己的手心,卻聽到盛澤寧開口叫她。 “思甜meimei?” 這親昵的稱呼,讓沈青行都不由得皺緊了眉頭,他垂眼看了看手里的茶,猶豫了一下,又放回了原位。